牵唇笑了笑,我顿感不冷了,却感不到他的手了。
或许是他抽走了吧。
我反握的手渐渐松开,一片迷蒙之际,我又问了他:「死国是天堂西天还是地狱冥间。」
我只记得他和死国了。
「对先生,是最美人世间。」
36
男子握住无力垂落的冰凉手,看床上孱弱的人阖眸好似睡着的安详模样,鼻翼下已然没了气息。
颤巍巍地抬手,拂去床上人眼角的未涸余泪,操起一口熟悉的吴地方言:「哭得死丑。」
他想起什么,转头看了看雨打朦胧的窗外。
前门亡人归去的头七香烛熄了,送灵完了,天边这才刚些擦白蒙蒙亮,晖光散在云层间,漏出点点打在红漆剥落桑木开裂的床沿。
是鸟语花香,是一片艳阳天。
「还活吗。」
他喃喃的,不知在问谁。
活。
冥冥之中,应有人回他。
他听见了,沉思片刻,无声地扯嘴。
「我得跟他一起走。」
沉默半晌,抬手捏了下自个的脸,疼不自知。不清楚该用多大的气力,不知是否会乌青红肿。
他记得先生若是喜爱某个孩子,就会捏捏他的脸蛋。不论那孩童是聪颖或蠢笨,漂亮或丑陋,陈家养出的孩子,无关血统,都一视同仁。
先生乐意养无家可归的孩子,给予冰梦童年一线光热,重新温热因世寒而冷掉的稚子赤心。赤子们复燃的心无一例外都一腔情愿赠给了他们的再造者。
枕下的匕首被掏出,出鞘的薄刃泛寒,卷云翻腾凶兽隐啸,漆黑剧毒淬于其上,千年不朽。
他的先生,是世间最好的先生。
利刃深埋入腹部,他伏在床上人身侧,细感剧毒蔓延至四肢百骸,喉头翻滚嘴角涌出黑腥血,他不管不顾,用尽一切气力,搂住心尖上的人儿,合眼吻身边人寒透的唇瓣。
他紧拥着冰凉的死去之人,任由黑红血透染被褥床案,忍受失血毒发的苦痛,抵额而逝。
37
陈先生和周先生的葬礼设在清明雨落那日。
人死雨落,胡说是个吉利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