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他的十五岁,每天只有那么一两秒,就是在刚醒来的时候,是快乐的,因为那时候脑袋瓜里空空如也,什么都不用去想。
那是种很可怕的感觉,他都不愿意去回忆起细节。
——许落不得不承认,他不敢在段之恒面前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哪怕是在金曜曜面前也好,在普通的同学朋友面前也好,甚至是在karry面前都好。
唯独在段之恒面前,他一定要做那个积极阳光的,举止得体的,聪明伶俐的,完美的自己。
因为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他还记得母亲躺在病床上,指着段之恒的照片,和他说:“落落,这个是妈妈最好的朋友的小孩,是不是很可爱?”
那时候的他没觉得可爱,也没觉得不可爱,不过是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就是穿着有些奇怪,他肯定不会被允许穿一身纯白的衣服,因为容易脏。
但他还是想让妈妈开心,于是点了点头,还扭过脸去,朝妈妈笑了笑。
“你看哦,因为妈妈的朋友和妈妈一样,生病都很严重,可能不会保护你们俩长大,所以,妈妈希望你们从小就互相帮助着长大,彼此有个照应,好吗?”
六七岁的小孩还不太明白“死亡”的概念,就觉得遥远,他压根就不懂妈妈那种绝望的口气,只是很单纯地想,妈妈希望什么,自己最好就要做到什么。
而且他才是小男子汉,他不需要妈妈保护,只要他保护妈妈就好了。
“将来呢,落落会成为顶天立的alpha,小段可能会分化成oga,也可能会分化成beta,但无论如何,我们落落都能够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未来能拥有更幸福的生活。”
一直到很后来他才想明白,原来那场婚约,实际上是两位母亲绝望的自救,一个意识到家族的企业没法长久,担心儿子长大以后的生活,于是为孩子找到了更好的靠山;另一个则是想给被自己圈禁在一隅小天地中的儿子寻找更好的伴侣,确保他能顺顺当当地长大,不受到任何来自外界的伤害。
于是这场婚约中的全部期待,全押在了他身上。
“落落,你就是大家的救世主。”
但他做不到。
他不是那种绝顶聪明的类型,学校里的课业需要他花十二分精力才能达到父亲所谓的优秀,每天光是学习都让他精力耗尽,更妄论处理好其他人际关系;他也不是那种很能控制住情绪的类型,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大哭,会在上学的路上忽然停下来大口呼吸,比任何人都期待着地球在第二天就爆炸。
他只会装乖,装乖给所有人看,给妈妈看,给爸爸看,给哥哥看,给所有人看。
他演得很完美,完美到段之恒还以为,自己拥有一个无与伦比的情人。
实际上他连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稍微好一点都很困难。
所以他抗拒着,哪怕明知道眼前人是段之恒,也要不断地洗脑自己。
不是,不是,不是。
你不是段之恒,你只是我人生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而已,我只是想要和你有一段露水情缘,在需要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