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从前那般温柔,不过浮云卿心里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敬亭颐不反,就算她忽视他的隐瞒与欺骗。
心境变了,她想的与从前完全不同。
浮云卿揉了揉眼,惊讶地发现,他鬓边又长了根白发。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但他好似完全不在意,绸带捆着头发,晃一晃身,白发就隐匿在了黑发底下。
临近年关,家家割猪羊肉,大吃大喝。她与敬亭颐倒是一个比一个苦命,都比从前消瘦许多。
浮云卿听话地合紧窗棂。
“啪嗒——”
窗扇叶骤然关闭,震得窗台边堆着的雪不迭往下落。
浮云卿心烦意乱地踢倒杌子,梨花木狠狠砸向地面,吱呀,吱呀……
所以她没听见在合紧窗棂的那一瞬,敬亭颐咳嗽得一声比一声急。
眼下还不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然而病情从不跟着天气走,也不跟着人的心愿走。
敬亭颐摊开手,手心里滩着一团暗红的血。
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愿意说。就连逐渐恶化的病情,半句都没跟浮云卿提过。
敬亭颐若无其事地盥了手,血迹被冷冽的水冲走,他搵帕仔细擦了擦。
想过无数次要坦白,可总是苦于找不到一个好的时机。
这晚他又逮到个叛变的死士,很不凑巧,他必须在公主府内处置死士。因着他先前说过,这几天会陪在浮云卿身边,尽管看样子她并不喜欢他的陪伴。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守不守信又是另一回事。已经失信许多次,再这样下去,他真要成信用破产的老赖了。
敬亭颐踩着死士的背,“你是因为什么?”
死士抻着手,艰难地解下面具,梗着脖子瞪向敬亭颐,“你看看我是谁?”
不等敬亭颐说话,他又说:“我是虢州庄那批死士,潜入公主府,准备刺杀公主。而你次次阻挠我的行动,甚至还想杀我……”
虢州庄里的男丁,到了年龄后,会分成三拨人。一拨参军,一拨耕田生子,一拨充作死士。早些年,三拨人都还小,与敬亭颐是一起读书练武的伙伴。被敬亭颐踩在脚下的,是刘师门的小儿子刘英成,是跟他一起求学的刘英成。
敬亭颐眸色晦暗不明,“刘英成,你是因为什么?”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刘英成与近日来被他杀死的数位死士目的相同,他们都想把探到的消息报给在邓州驻军的刘岑。
刘岑对他起了疑心,不断派死士来摸清实情。但他不会让他们如愿。
揭下面具后,刘英成什么都没再说。但凡说话有用,磨破上下嘴皮子,他也要说。可他知道敬亭颐的脾性,他心里清楚,敬亭颐心意已决,再难回头。
刘英成一动一动地趴在地上,大有任君处置的决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