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加入,爷爷顿时失落不少:“行吧。takanshu”
他已经老了,以前还有十几颗牙齿能咬动东西,现在只剩下几颗,为了戴假牙,全都拔了。取下假牙的时候,嘴唇瘪瘪的,只有空荡荡的牙床和苍白到只剩几根黑丝的头发。
爷爷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时候还能见到夏夏几次。
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他是真想疼她,也是真的对不住她。
但说“提前过年”,爷爷还真认真准备了,提前张罗着让叶光晨和叶迦澜把买好的对联全都贴上——正常情况下,要等到二十九或者大年三十才贴。他不管,一定要提前大扫除,贴得亮亮堂堂红彤彤的福和春。下午也咚咚咚地剁肉剁白菜,做白菜肉馅儿的大饺子,做红烧鲤鱼,去饭店里买酱肘子买烧鸡买四喜丸子……
“提前和咱们夏夏吃年夜饭,”爷爷说,“你回北京值班,有作伴的吗?”
许盼夏继续撒谎:“有同事。”
爷爷点头,将厚厚的大红包往她手里颤巍巍地塞:“这个你拿着,啊。”
许盼夏被厚度吓了一跳:“不行不行,爷爷,这个太多了,您——”
“还有前几年的,”爷爷执意要塞给她,不容置疑,“听话,啊?前几年你都没回来,我攒着呢,给你的压岁钱,都搁这里面。还有剩下的两年,也在里面。”
他说:“爷爷老啦,也不知道还能给你几年,也不知道还能见你几次。见一次少一次……你拿着,拿着。”
除了压岁钱,还有奶奶给她准备的吃的。冬天,家家户户都要蒸干粮,蒸豆包,蒸菜包,炸肉丸子丸子菜丸子炸豆腐,奶奶找了几个干净的塑料袋,夹了炸好的东西放进去,还有苹果,梨,柿子……装了半截,爷爷说:“你净挑这些沉的、不好拿的干啥?那边不是有龙眼?苹果和梨别装了,装龙眼,给夏夏补眼睛!”
叶迦澜一言不发,掂了掂奶奶打算给许盼夏的那个袋子,绳子勒手。他不声响,将自己书包里东西倒出来,拿着给许盼夏盛奶奶装的零食和食物。
许盼夏第一次提前过年。
晚上大家聚一块儿吃年夜饭,乡镇上禁燃令不严格,叶光晨又去买了礼花,轰轰烈烈放了半小时,引得一镇上人都来看。
再好的烟花也有放完的时候。
许盼夏走得静悄悄,爷爷奶奶还在睡,叶迦澜也在睡,她不声响地拎着行李箱走,叶光晨送她去车站。
叶光晨面色如常地和她聊了生活近况,只字不提让她留下继续过年的事。
许盼夏心里也明白。
这要是在叶光晨那个家,过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是爷爷家,尤其是年关,亲戚朋友都会来。
她不在这里,也挺好,至少也不用遭受那些异样的眼光。
许盼夏长长伸个懒腰,轻松地想,多好,过个清净年。
北京已经渐渐有了些节日的氛围,但和热热闹闹的小镇比起来,大城市好像总是少了丝年味。许盼夏哼着歌,拉着行李箱、背着沉甸甸双肩包从地铁上艰难挤下,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间。
这个小区大部分都是北漂,一多半的人都放年假回家了,冷冷清清,好像气温也降了不少。
许盼夏打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她哼着欢快的歌,打开电脑、手机,放歌,放好运来啊祝你好运来,放一些地方台录制的春节联欢晚会,放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发财……
直到电脑因为耗尽电量自动关机,手机也弹出低电量模式提醒。
许盼夏翻出数据线充上电。
房间中一片死寂。
明明有暖气,但还是这么冷。
她安静地打开一路背来的书包,里面是爷爷奶奶装好的包子,方言叫做菜馍馍,用剁碎的白萝卜、猪肉、木耳碎、红薯粉条儿、大葱等等做的馅儿。
许盼夏赤着脚,背靠着茶几,她坐在地板上,翘着两只光脚,在万籁俱寂的黄昏光中咬了一口凉透的包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