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霜望着齐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祖母何故将我们二人分开,孙儿与玄霜一起陪您坐着不好吗?”
谢浔一边说,一边揽着裴玄霜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齐老夫人的身旁。
齐老夫人瞅瞅这个,瞧瞧那个,怎样也看不够似的,越看越开心:“玄霜,我怎么瞧着你瘦了?”她拉住裴玄霜的手,“不仅瘦了,气色也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叫人来看看?”
裴玄霜不答话,一味地盯着谢浔看。
谢浔端了盏茶喝着,只当察觉不出裴玄霜眼中的怨气。齐老夫人见他二人一个目光哀怨,一个若无其事,尬咳了一声,朝方嬷嬷递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此般……只怕是他那不知轻重的孙儿在人家身上太放纵了些,以至对方亏了身体,精神不济。
这个不知节制的混账东西。
便责备的横了谢浔一眼,继续拉着裴玄霜的手说话。
“玄霜啊,你不知道,你能嫁到侯府里来,我有多高兴。我本就中意你,愿意留着你,这下好了,咱们成了真正的一家人了。”
齐老夫人说的越多越是开心,全然没有察觉出裴玄霜的脸色已经冰冷到令人生寒的地步。她自顾自回忆着过去的事:“这个浔儿啊,自小就是个顽皮的,没少气的我捶床捣枕。但他长得极好,及冠之后,想要嫁给他的名门闺秀,世家贵女,足够从城门楼子排到皇宫里去,可他谁也瞧不上,十八岁了,房里连个人都没有,整日与几个妖妖迢迢的男子混在一起,吓得我还以为他沾染上了龙阳之癖。”
“再后来,他就晃到二十一了,我是日日愁,夜夜愁,恨不得从天上拽下个仙女来配他。好在老天爷心疼我,虽没送我个仙女,却送来了比仙女更我叫可心的你。早知道这孽障的红鸾在你身上,我三年前就找到玉蜂山去了,赶紧将你接入府,成全了你二人的这段缘分……”
裴玄霜诡异的安静着,任齐老夫人如何滔滔不绝,绘声绘色,自是毫无反应,无动于衷,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半点颜面也不给对方。谢浔乌目微沉,趁着齐老夫人没有察觉出裴玄霜的异样,轻揽住她的肩膀道:“祖母,可以了。你瞧,你都把玄霜说害羞了。”
齐老夫人便认真地看了看裴玄霜,虽未能从那张霜雪似的面庞上看出一丝一毫害羞的神色,却依旧一脸兴奋地说道:“玄霜,你放心,你呢,算是从我房里出去的人。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告状,我一定为你撑腰。”
裴玄霜神色冷冰的不语,谢浔目光沉沉地不答。
沉寂在愉悦之中的齐老夫人继续自说自话。她目光慈爱地望着眼前的这对璧人,语重心长地嘱咐:“你二人既是两情相悦,彼此钟情,便更要珍惜这段缘分,同甘共苦,不离不弃。莫要辜负了对方,更不要辜负了自己,明白吗?”
“孙儿明白。”谢浔不假思索地应道。
齐老夫人欣慰一笑,移过眼看着裴玄霜:“玄霜,你呢?”
裴玄霜水眸一震,拂去齐老夫人的手,缓缓跪在地上。
齐老夫人一愣:“玄霜,你这是干什么?”
裴玄霜抬起头,明明同时面对着齐老夫人和谢浔,眼睛里却没有谢浔的半点影子:“齐老夫人,你可记得许给民女的那个承诺?”
“我记得。”齐老夫人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裴玄霜沉了面色,一鼓作气地道:“齐老夫人,民女今日带着这个承诺来求您了。民女求齐老夫人出手相救!保民女平安离开武安侯府,再不受武安侯谢浔的纠缠。”
齐老夫人一个没坐稳,差点从坐炕上摔下去。
包括方嬷嬷在内的所有奴才面色骤凝,足下无声的匆匆离开。
一时间,屋内静的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被裴玄霜狠狠驳了脸面的谢浔似笑非笑地静坐着,只盯着跪在地上的那抹雪白看。
他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本以为她走投无路,山穷水尽,没想到她还藏着这么一手。
竟是他出了纰漏,给了她兴风作浪的机会。
好,很好……
“玄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你……你要走?你、你还不许浔儿再做纠缠?可你们不是即将要成亲吗?”未几,齐老夫人语无伦次地道。
“齐老夫人明察,民女不曾倾心于侯爷,更不愿嫁给侯爷。什么两情相悦,钟情于彼此都是从来没有的事。若非侯爷步步相逼,强人所难,民女今日绝不会出现在老夫人面前,与老夫人说这番话。”裴玄霜字字铿锵地道。
齐老夫人瞪大眼睛听着裴玄霜说出的每一句话,听罢,僵着脸歪在了引枕上。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此般事实如何,心中自有定论。
怪不得裴玄霜一直面有郁色,原来症结在这!
亏她还以为,此二人鸾凤和鸣,鹣鲽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