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老乞丐并不陌生,他经常在这一带乞讨,有时任桃华身上有吃食和铜子也会给他一些。
“大爷,你知不知道这家人去哪儿了?”
老乞丐木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她也没太失望,她这是病急乱投医。
她去了佟嫂那里,见了她极是惊喜,说是她那天失踪后,崔准和左邻右舍找了她十来天,都杳无音信,这世道,还以为她是凶多吉少。
“我相公一家去哪了?”
佟嫂却是一无所知,只说是大约一个月以前,崔家就落了锁,也没跟谁辞行,一家人就忽然走了。
她在佟嫂家住了些时日,她观望着并没有人来崔家门口晃荡,便又砸锁搬回了崔家住,她想,也许有一天,他们会突然回来。
这一住,就是月余,一个人的生活,清苦不算什么,最怕的就是孤寂。
她不太敢总是抛头露面,屋里还有一些储粮,秋凉之初,她储的土豆和萝卜还有剩余,暂时还能够糊口,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作鞋和缝衣服,闭着眼睛,她也能记着崔准的全身尺寸。
只是柴禾眼看就要没了,她身上没有银两,梁宫带出来的首饰她不愿带戴也不敢卖,她摸了摸耳朵上的红珊瑚耳坠,这是崔准送给她唯一的念想,若是从生再不能相见,她就只有它了。
她清楚的记得七夕那天,御街上有卫州首富设了高台,陈列了许多彩物,当时汴梁的百姓都跑去看热闹,崔准喜清静留在家里陪崔母,她和崔越都跑去了。
当时已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在台上比试。
比试的是乞巧节最传统最古老的风俗习惯,就是穿针引线,用五彩线穿九孔针,比谁穿得最快,规则也很简单,三十人一组比,计时,谁用的时间最短就是小组第一,然后小组第一第二再一起比,决出前十。
上面一共展示了十个彩物,大多都是一些金翠首饰。
任桃华盯着其中的一块玉佩看了许久,上面是流云百福的图案,下面缀着罗缨碎珠,她记得他曾有过这样一枚玉佩,常年挂在身上,当然那块羊脂白玉玉质温润细腻如脂如膏,比这块玉好上许多,但这块雕工细腻精致流畅,看起来也是洁白莹润。
所以几轮过去,邻居芳姐拉她上台时她就没有推拒,她想,能得到决赛前十名就成,选彩物的规则是,第一名先挑,然后第二名,以此类推,那些姑娘媳妇不出意料都会选择首饰,那块玉佩就是她的了。
她的理想很丰满的,可是现实仍是骨感的,她连小组的第二名也没挂上,便壮烈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玉佩被决赛第八名的一个妇人拿走。
崔越一反常态的没有打击她。
回家以后,崔准被崔越喊出去,回来看了她良久,她被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崔准才拿出这对鲜丽光润的红珊瑚耳饰给她,说娘子这段日子辛苦委屈了。
她当然不是想要什么首饰,但也没辨解,任崔准亲手给她戴上耳饰。
她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那红珊瑚绝非凡品,崔家这么潦倒,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物品?
崔准给她戴好后,将耳边的鬓发拢了拢,才道崔家的祖传之物就剩这一件了,莫要弄丢了。
她闻言吓得不行,生怕整丢,后来一天总要摸上几回才放心。
她想,崔家的祖传之物在她之手,便是崔准不是非她不可,那这祖传之物他总得寻吧。
也许,再次相见,崔准已是儿女满堂了,不是她悲观,女诫有云,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女人要从一而终的,而男人有多少女人都是天经地义的。
当然,到那时,她还是崔家妇,可是她能受得了吗,这么一个念头,她都心痛。
若她的丈夫不是崔哥哥,她觉得她可以贤良,可是偏偏她如愿以偿了,若真有那么一天时,桃华,你要怎么办?
一个人呆在空屋子里无所事事,就难免胡思乱想。
何况那些邻居家的妇人看到她一个人守着崔家,嘴上不说,眼里的怜悯她是看得出的。
转眼就临近冬至,任桃华想她还是该回江都一趟,看看卢氏,一起过个年,再回来等崔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