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两天,我都处在这种错觉里,照顾我的护士是个可爱的小妹妹,假如我给自己的年龄加上一百岁,叫她妹妹肯定不会有错。
护士妹妹说,我还太虚弱,起码得在医院里呆上半个月,调理好了才能去看新世界。
这个项目是成功了吗?我吸着她给我的营养液,问,有多少人跟我一样?
算不上成功,你们那一批就来了五个。护士掰着手指,你们前一批存活了三个。
我们之后那些呢?有几批多少人?
你们之后?你们之后这项目就停止了。
为什么?
谁知道呢。
(2)
半个月后,我出院了。
我没有沦落到去捡垃圾吃,因为我收到了一笔来自当年那个实验室项目组的工资,百年以前的工资,预存到了现在,勉强也够我用上一阵子。
未来真好,或者说,现在真好。
(3)
世界变化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大,我绞尽脑汁想着历史书上记载1900年的世界是怎样的,又持续绞尽脑汁地回忆2000年世界又是怎样的,最终得出一个现在与2000年世界的差别,远没有2000年与1900年来得大。
我还处在万事新鲜的阶段,暂时没有体会到那些我曾和医生讨论过的苦。
我想念医生了,但现在的我是重生过一次的,从各种意义上,我对医生的想念,也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不堪。想起医生,就好像在回忆一个老熟人,你知道他不在了,但却总觉得他还在。
(4)
医生是有给我写信的,我在注册了身份,确认了住址以后,每周就开始收到一封来自医生,一百年前的信。
信里捎带着相片,相片里他一人站在医院门口,朝镜头微笑。
你收到这封信,证明你活下来了。
当然,当然。
你们那儿还流行锥子脸吗?
真无厘头,不过我看了看电视节目,该流行的还是在流行着,只是没以前那么夸张。
时隔半年给你写第一封信,这个频率太高。
你想想看,我要是活到七十岁,还能写四十年,一年两封,就是八十封,都能出书了。
我被气笑了,医生的冷幽默真是如火纯青,还没开始写信呢,就先打好了算盘,算他这一辈子要给我写多少封信。
我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落款时间停在2016年12月16日上,然后叠好,重新装进信封里。
(5)
我开始做工,在一个科技园当售票员。医生说得话没错,他那样的到这儿,大概会空有一身知识无处使用,因为知识会更新。而我这样的,无论在哪儿都能出卖劳力和时间,做一些不用脑子的活。
我开始期待每周收到医生的信,我已经收了他八封信,最后一次时间是在2020年上,他果然没有按照半年一次的频率给我写信。
(6)
可我没想到,第九封信,我等了两年。
他们说,这封信不能寄太早,因此我把时限填成了两年。
两年,你应该已经适应了那里的生活,我结婚了。家里给介绍了一个对象,我给你写信算得上精神出轨吗?
出轨?我抓着这个字眼,看着这封字迹潦草得不像他的信。
我知道他喜欢我,然而出轨这个词,似乎让我觉得他爱我。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