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事务所的事情逐渐多了起来,夏之寒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了。
白小冰时常会打个电话过来,问候寒暄之后,总是要问到她与祈默安是否已经接触过,结果如何。夏之寒常常都只是说些场面话,耐着性子告诉她要沉住气,切勿操之过急。
这样絮絮叨叨之后,往往大半天的时光又过去了,放下电话,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丁点也没有减少,反而显得更多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白小冰下个电话又过来了,夏之寒却只能无奈叹气,她无法给她确切而又满意的答复。现在的她,也根本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天天守在祈默安办公室门前等着,只为了见他一面。
所幸,法院也因种种原因,将两人的离婚案搁置起来。白小冰这才消停,对夏之寒千恩万谢之后,便极少再来扰烦她。夏之寒暗自松了口气。
离过年的日子一日日迫近,母亲催归的电话日日打来。
陈嘉华更忙,有时候几天几夜不回家,回到家倒头便睡,第二天天未亮,便不见了人影,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夏之寒,甚至和他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他回来过的痕迹,恐怕只有从客房凌乱的被褥,才能寻出那么一点点来。
所以,那日陈嘉华的突然出现,着实令夏之寒吃惊不小。
当时她正在上班,心情还不错,因为许多工作都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实在完不成的,也都已经划拨到明年的计划里去了。
中途财务室的小李进来了一次,将今年整年的财务报告拿过来了,见她忙着,放在桌上招呼了一声出去了。
夏之寒瞅了一眼,呵,不得了,分红比去年可涨了不少,心里立马就乐开了花,实在没心情再认真工作,抄起报表认认真真研究起来。
门外倏然响起一阵骚动。
助理小王慌慌张张便闯了进来,扶着胸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却仍难掩兴奋之情。
“夏律师,有,有人找你!”
夏之寒心情甚好,瞟了她一眼,取笑道,“找就找呗,让他等我一下,你这是兴奋个什么劲儿啊?是不是那人长得太帅了,有人又开始犯花痴了?”
小王面上一热,拧巴道,“夏律师,我……”
“谁犯花痴?”
小王还没说完,门口便立了一人,凛然挺俊,气宇轩昂,竟将一身已经显得有些皱巴巴的休闲西服,穿得气势不凡。
夏之寒一抬眼,愣住了。正欲与之理论一番的小王,脸更是红了又红,看看陈嘉华,又望望夏之寒,怯怯地退了出去。
“怎么,很惊讶?”陈嘉华自顾自地走到会客的沙发前,伸手移开上面的杂志报纸,坐下。
他们的上次见面,还是那个尴尬之极的雪夜,距离现在差不多已经半个多月了。在夏之寒的记忆里,这半个月,除了客房里偶尔凌乱的被褥昭示着他的存在之外,他们之间,再无任何交集。在家里,她似乎又重新回归到一种独居的生活状态。
她在想,是否自那夜之后,他已然在准备着要完全远离
她,退出她的生活,为着不必要的尴尬,与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比争吵更令人难受的沉默。她甚至以为,他终于熬不住了,这个家里的她,终于让他如鲠在喉,难以忍受,急欲拔出了。他们的日子,马上就到头了,痛苦,也就此终结了吧!
这样也未尝不好,虽然会对他的事业造成影响,但只要他不说,她不响,谁又知道他们已经离婚,谁又知道这样的他们,曾经有过交集呢?人前,他依旧可以做家庭和美,事业有成的官,借着婚姻美满的名目,得到更多人的信赖与支持。她也一样,依然可以是那个人人艳羡,事业家庭都春风得意的夏律师。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地球照样正常运转,他们的世界,也一点变化没有。
可是,这个想法还没在脑子里站牢靠,陈嘉华就出现了,以这样一副姿态,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姿态,站在了她的面前,站在了众人的面前。就像个地雷,在地里埋了很久,突然就爆了炸,直炸得她头昏眼花,无可招架。
这是她从前所不敢想象的。他们的夫妻关系,从来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除了最亲近的人,其他没有几个人知晓。
而现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陈嘉华居然到她工作上班的地方来找她了!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丈夫是何许人也,还不要引起轩然?
想到这里,夏之寒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到门前,将门反锁。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她回过身,压低了声音,一脸紧张地发问。
陈嘉华没有立刻回答,他站了起来,走到夏之寒的办公桌前,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似乎在思考什么,转过头道,“你怕我到这里来?”
夏之寒镇定下来,她有什么好怕的,该害怕的人,好像是他吧!于是,她微微走近了些,反问道,“难道你不怕么?”
她相信,相比起她来说,对于两人的婚姻关系,陈嘉华会更加谨慎。从某种意识上来说,法官和律师之间,是相互排斥的,这二者也在尽量避免直接的接触,更不要说有某种关系了。只因为二者之间,存在发生某种利益关系的先天条件。有个律师妻子的法官,总不那么容易被人相信了。
陈嘉华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辩驳。
夏之寒这时才恍然觉起,自己方才的态度,似乎有点过于激动了,说话的口气也不好。看着陈嘉华面色不善,心中又泛起隐隐的愧疚。作为一个律师来讲,她太过于感性,太容易被周遭的环境所影响了。况且,陈嘉华从来都不是个闲人,他今天既然亲自跑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事情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