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rdo;
第二章(二)
朱槿掌管十花楼多年,从一开始便练就了处事不惊遇事不乱的好脾气,即便是我三年前不小心在他的真身上浇多了水害的他病怏怏得熬了个把月,他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泻药,让我同他一样病怏怏的一起熬着,算是个同甘共苦。
梨响却不同,一直是个没什么想法并且一点就着的主儿,连宋君窝在十花楼里的这三日,她急得跟个什么似的,若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她大概早就飞奔到我父亲的陵前把我娘亲迎回来了。
&ldo;郡主郡主,他又在厨房里偷东西吃!&rdo;
&ldo;郡主郡主,您不觉得那些花儿们有些奇怪么,我私下听她们讨论的都是大将军!&rdo;
&ldo;郡主……大将军把朱槿的夜光草&lso;染指&rso;了,您说朱槿会不会杀人?&rdo;
三日来,梨响大大小小的类似问题问了数百个,导致我一听到她那一声&ldo;郡主&rdo;就怵得头皮发麻,不管是心灵还是躯体都有躲起来的冲动。
但是,我不能逃,不管怎么说,我身上还有需要担负的责任。
比如,每日都要在朱槿的监督下完成十花楼的舀水工作。
最不可思议的是,算是被困在十花楼的连宋君居然也挽起袖子与我和梨响一起在朱槿的监督下舀水,并且一脸从容没有丝毫怨气,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日的傍晚,连日来盖在平安城上头的层层乌云终于散去,跟着也散去的是泼了整整三日的大雨。
而那些未来得及落下的无根水被揉进冷冷的夜风中,嗅一嗅,全是弥漫着的潮湿气息。
今次的雨来的毫无预兆,十花楼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波及得挺惨,即便是喜阴的花草们亦无精打采,好在有贤惠的朱槿,在雨水没过十花楼低一级石阶的时候就已经采取了措施,才不至于造成十花楼的重大人员伤亡。当然,此措施仅限于保护非人生物,在花花草草们占据了十花楼几乎所有积水无法触及的地方之后,这三日我们都是趟在积水里吃的饭。
谢天谢地,条件虽然苦了些,但朱槿终于原谅了我,餐桌又丰盛起来。
我跟梨响说:&ldo;你看,朱槿还是很疼我的,锅盔做的一点都没偷工减料,我真是幸福。&rdo;
梨响默了默,道:&ldo;他原谅你的原因大约是你肯在下大雨的时候肯把房间腾出来供那些芍药住。&rdo;
其实连宋送我回十花楼那天早晨,偶然听到我和梨响的对话,他对着柱子思索片刻后便出了门。一炷香后,我正站在楼前对着黑压压飘过来的乌云发愁,忽然听到悦耳的马铃声,顺着声音举手在眉边搭棚望去,白衣青年正驾着一架驴车叮叮当当的冲着十花楼使来,我正思忖是不是小河子换了衣服,等驴车近了发现驾车的正是熙朝栋梁大将军。车上除了栋梁还有送进宫的那几盆芍药,朱槿的真身在驴车的一路颠簸中不满的掉了两片叶子。
那一刻我默默的感动了一下,大将军屈尊驾驴车,为的就是把朱槿的真身送回。我一直觉得朱槿的美貌会震惊朝野,但是完全没料到会震惊到如斯地步。
闻声赶来的朱槿和梨响一走到门口,看到大将军和驴车的组合不约而同的一僵。不同的是梨响的嘴巴张得老大而朱槿只是冷着脸,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连宋蹦下车,弹了弹衣衫上的尘土,淡定的如同刚从琳琅阁出来一样,而身上的尘只不过是某位花魁为君红袖添香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香灰而已。
十花楼一众默默的到驴车上搬花,我抱着朱槿的真身小心翼翼的往屋里走的时候梨响跟我咬耳朵:&rdo;朱槿刚刚跟我说,大将军居然敢把他的真身扔在驴车上,他要灭了大将军。&rdo;
我呵呵干笑两声,没言语。
大概是朱槿以怨报德的想法触怒了上天,大将军还没来得及赶着小驴车回去,天降豪雨。连宋君负手站在门口,望着厚厚的雨帘挡下来,沉默片刻,转过身对我莞尔一笑:&rdo;看样子,是要叨扰郡主了。&rdo;
可连宋在十花楼暂住这件事其实并非那么靠谱。当日晚饭后,朱槿看在我将他的真身供进房间的面子上,终于肯跟我说话,&rdo;郡主,他住在这里真的好?毕竟你们之间曾经订婚又退婚。&rdo;我思索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找到连宋君亦默默的表达了这个意愿。连宋听了,挑着眉轻声问道:&rdo;原来殿下是在顾及此事,不若臣同太后圣上再提一提,或许圆了这个,唔,名正言顺的说法。&rdo;我被他这个回答惊呆了,还没来得及给个什么反应,他居然又凑过来,悠悠道:&rdo;还是殿下此番在暗示臣什么?&rdo;我抬头望了回天,&rdo;无赖&rdo;两个字憋在嘴里憋了好久。
暮色四合,西边未来得及散去的云被夕阳点燃,火烧云红彤彤的烧了半边天,从西向东,夜色渐浓。
城中的积攒的雨水尚未褪去,站在十花楼顶凭栏而望,一幢幢房屋排列在水中,隔着赌坊和舞坊的道路变成条条泛着波光的袋子,全然没了平日里红尘滚滚的模样,竟有几分丽川的影子。
回来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想起丽川。
丽川是水乡,水泽丰厚,是传说中来自九州四海的水源唯一汇合之处。
可我呆在那里两年,却常常想起平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