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是,喊姑娘的人唤得恰恰是我,走了几步后,成衣店的老板气喘吁吁的晃悠到我跟前,一边把什么东西塞进我手里,一边努力的让自己顺气:&ldo;姑、姑娘……怎的、怎么把这个落在了铺子里,这么贵重、重的物什,丢、丢了小店可担当不起。&rdo;
我道了谢,低头瞧我忘了什么,成衣店老板口中贵重的物什,是连宋给我的那枚红玉。
对这枚玉,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它像是能够搅动脑海中已经沉睡很久的记忆,而那记忆,却实打实的说不上是什么欢乐的过往,让我这个一向喜欢把日子过得没心没肺的人,心头会没有缘由的泛起疼痛和酸楚。
熙熙攘攘的街道像是被哪个收了声音,安静了许多,我被周遭的环境弄得有些不解,待抬起头来的时候,被逐渐西落的日头照着的平安城,忽的少了一半人那么多。
不远处,我瞧见方才换银子的当铺门口,在青釉的巨大花盆上,并不是卧着的妙龄少女,而是立着一株灼灼盛开的芍药。
第二章(六)
犹记得,儿时病入膏肓的时候,一位医治我的老郎中跪在我的卧榻边,对我父亲说过这样一番话。
&ldo;病症乃相对,寻其根方愈。&rdo;
当时我已经病得迷迷糊糊,王府上下一团慌乱,平日里心思缜密的父亲也慌了阵脚。我依稀记得,为了照顾我已经几日不眠不休的父亲,下巴上挂着浓密的青色胡茬,对着跪在地上老郎中大吼:&ldo;你给本王说清楚,究竟如何做才能治好郡主!&rdo;
老郎中低伏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同我父亲解释,原话究竟如何我也早就不记得,大概的意思是,不管是什么病,最重要的是找到病根,除去病根才能痊愈,若是找不到病根,就算用仙丹来治疗,治标不治本,也是没有用的。
父亲听后,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扶着我的床边,低声问道:&ldo;那郡主的病因是……&rdo;
老郎中并没有答话,我猜想他大概是摇了摇头。父亲冰冷的指尖抚过我滚烫的额头,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仿若父亲才是那个生病的人。
后来,我昏昏沉沉,醒醒睡睡,期间只能从发烫的眼皮间看到府中来回忙碌的人群的模糊身影,还有阿娘和父亲立在床边僵硬的样子。
那几日,我已经做好了死去的打算。说起来也很奇怪,没日没夜的发烧居然没有把我烧得很糊涂,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年仅七岁的我把出生以来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认真回忆了一遍,唯一的两个遗憾就是,一是惦记着成筠说过的那种海蓝色的糖唤作碧眼果的,还有就是种在前院的梨响还没有开花。
而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碧眼果纯粹是成筠说出来诓我的胡话,而梨响已经出落成了一位亭亭玉立且擅长针锋相对的好姑娘。
我并不是没由来的想到这些。
走在这个对我来说几乎安静了一半的大街上,我明白了,脖上挂着的红玉就是能治愈我的&ldo;病根&rdo;的良药。多年生活在一个花非花的世界里,并不是因为多余,而是因为缺失。
我失去的部分,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辗转了多少,回到我身边。
时辰正值酉时,离连宋君说的时间还差三刻,我选了位于沐星楼二楼的一个坐位,坐定之后目光扫过支起的屏风,才意识到不久前同样的地方,连宋是同某人下了一局棋。佐棋的段子倒是很奇怪,我还依稀记得什么&ldo;天君&rdo;什么&ldo;东华&rdo;,不过连宋君此人的关系网一向比较复杂,贵圈比较混乱么,理解理解。
沐星楼的小二哥殷勤的送上菜牌,我认真的瞅了许久,本着总该是邀我来的人该请客的原则,很不客气的点了许多个小吃,又想到此刻该是用晚膳的时间,遂补了一盘牛肉馅锅盔。
小吃上的很快,一味味的盛在精致的青翠磁盘子里,让人看得赏心悦目。被满桌子的点心晃得眼花缭乱的我心情大好,无奈沐星楼的厨子大约不太晓得,食物这个东西,做得太好看了便会让人不忍下嘴,我抿了两口温吞的茶水,终究不忍心就这么破坏这些个精致的作品,是以换了一种方式表达我的喜爱‐‐每一种我都伸手摸了摸。
正当我摸得欢喜的时候,屏风&ldo;吱呀&rdo;的响了一声,一个身影慢悠悠的踱进来,毫不客气的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从容的打开折扇,声音里透着惊讶:&ldo;成玉你是什么时候添的这个毛病,什么都喜欢摸一摸是么?&rdo;
这么没脸没皮的打招呼方式,除了连宋君大约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抱着杯子又抿了口茶水,淡定的回答:&ldo;本郡主不是什么都喜欢摸一摸,是喜欢才会摸一摸。&rdo;
本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得送了一只苍蝇给连宋吞,没想到他居然收了扇子隔着桌子送了他一只胳膊过来,试探道:&ldo;要不,这个也摸一摸?&rdo;
连宋说这话的时候,恰赶上小二哥端着满满一盘子锅盔走过来,小二哥的目光越过罗在盘中的锅盔扫过我们,目光中的情绪从惊恐变惊讶,从惊讶变惊喜,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经如旋风般放下盘子步履匆匆的离开了,边走边毫不在意的大声嚷嚷着:&ldo;老板娘,老板娘,跟您说,断袖断袖,可叫我见着了,活的!活的!俩!俩断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