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仰知道他说的人是谁,耷拉下脑袋:“我又没比完,肯定进不了校队。”
吴家年顶了一下他胳膊,坏笑着揭穿:“你不是认识教练么。”
宋仰听出了他话里那点意思,半纠正半询问:“认识教练怎么了,校队招新的事情不是要等领队确认了才算数吗?”
“嗐,教练不都帮你说情了么,进不进来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宋仰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教练在领队跟前替我说好话了?”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吴家年抻着脖子,遮了一下嘴巴,犹豫道:“你真不知道啊?”
“我真不知道!”
毕竟某人临走前还说什么“进队当替补不如去跑步”,宋仰的胃口完全被吊起来了,“教练说我什么了?”
吴家年转身继续玩手机:“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
“哎你这人——”宋仰一顿好说歹说,还拿一个星期的晚饭作为诱饵,才勉强从吴家年口中探得一点“机密”。
当时吴家年去主任办公室,打算问问省运会的事情,刚巧赶上李浔和吴领队都在里边聊事情。
他没好意思打断领导们的谈话,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就听见李浔说:“他最大的优势不在于身形条件,而是聪明,踏实,肯坚持,从他接触射箭到现在只不过一年多时间,训练时长远不如队里的队员,但成绩真差不了多少,运动会上发挥失常是因为高烧三十八度多。他的基础动作都是我教的,他用一个月时间,练出了其他人三个月,甚至半年都不一定能打出来的水平,已经很难得了。”
“而且一个人有多大潜能谁也预料不到的,就像霍尔姆,在2004年以前,有谁敢相信一个身高只有1米81的运动员能拿男子跳高的奥运金牌吗?”
主任打断提醒他:“我承认你说的这些有一定道理,可这世上不可能人人都是霍尔姆,选材的大方向不可能改变,真正能走到最后的,肯定都是拥有绝对性优势的那批人。”
领队也说:“你看看国家队里那些射箭运动员,哪个脸盘子跟宋仰一样小的?胳膊也没几两肉,40磅的弓他能拉几次?都像你这么挑人,那还要前辈几十年的研究数据做什么,哪个合你眼缘挑哪个不就行了。”
李浔运了口气:“我练一年多的时候也拉不动那么高磅数的弓,我也曾是许多教练看一眼就淘汰的选手,但当时有人告诉我,这一行贵在坚持,熬到最后才有可能找到出路,后来那个人成了我的教练,把我送进省队,之后又进入国家队。但如果他当初就告诉我‘你这样的身材不适合练射箭’,我肯定就放弃了。教练的一句话在运动员看来,是具有权威性的,有可能会影响他们的一生,所以我才不敢轻易地下结论,在我看来,外形不是绝对优势,强大的内心才是。”
主任捧着茶杯,和领队面面相觑。
李浔继续说:“如果想要这项运动更好地传承下去,还应该从角落去挖掘那些真正热爱它的人,努力培养他们,而不是急着去否定他们的能力。是不是金子咱们起码得挖出来看一眼不是么?”
吴家年没能把这些话原封不动背下来,只说了个大概,但足以让宋仰感激到落泪了。
这条路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支持他就足够了。
这感觉就好像有人往身体里注射了一支兴奋剂,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他有点坐不住了,拨快点滴速度。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吴家年被迫听他讲述那段连野猫都不愿意听的追星故事,情节老套,毫无亮点,催人入眠。
在宋仰第三次问“你觉不觉得教练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时,他忍无可忍,起身喊道:“护士,这边要结束了,过来拔个针!”
宋仰抬头看了一眼:“急什么啊,这不是还有一点么,真浪费,教练说滴完了才可以走。”
“闭嘴!”吴家年手指像枪杆子一样指着他鼻尖狠狠点了两下,“我不想再听见那两个字!”
“教练吗?”
“啊——”吴家年崩溃地抓头长啸。
回宿舍的路上,宋仰的微信响了一下,是李浔发来的一条语音。
他没有转成文字,而是靠近耳边听。
李浔在手机里的嗓音比现实还要低一些,不疾不徐地说:“入队申请表我发你邮箱了,你尽快填完然后发给我,从下周开始,跟着师哥们一起好好训练。还有,别忘记你今天在医院说的话。”
宋仰低吼一声,猛拍大腿,把吴家年吓得耸了耸肩,差点开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激动什么啊?教练让你进队训练了?”
“啊。”宋仰咧着嘴巴点点头,像一头准备接住食物的大型犬,“他说让我下周开始跟你们一起训练,你以后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师哥了!”
吴家年哈哈笑:“你看,我就说吧,比赛就是个形式,进不进队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情。”
“嗯。”
宋仰当时完全沉浸在要进队的喜悦里,把他的话当了真,以为进不进队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直到后来进了队才知道,吴家年这话并不完全正确。校队运动员都是学校从各场比赛中选拔出来的专业体育苗子,就他是个特例。
这次比赛,射箭队一共招了三名新成员。
一个叫阿洪,来自大草原,从爷爷奶奶那辈就精通骑射,后来跟着父母来到南城生活,他的个子很高,体型健硕,体重将近一百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