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蛮进城就被人打,她逃到山里,在水面上看到自己已经变成半个怪物的身体。头大身子小,眼睛往左右两边歪斜,嘴倒是长得奇大无比。
她不敢出去,也觉得出去没意思,就在深山里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偶尔有人在山里看到她,也只是把她当成山里的野兽,牵来了猎犬包围她,还有锋利的箭簇对准她的心脏。
何蛮咬死了所有猎犬,折断了那人的弓箭,那人痛哭流涕地对她跪地求饶,何蛮打了他一顿,然后往山里更深的地方去。
山里很好,没有那些会伤害她的人。只是有一点孤独,只是有一点点,她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时,时常会想起那些晶莹的糖块。
那香喷喷的糖块,托在一张软绵馨香的手掌里递过来,吃完糖后,那只手掌还会摸摸她的头。
又是两年过去,山里来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来的人是一个少年,声称是当初被医女收养的孤儿之一。
何蛮觉得他眼熟,好像在当初的孤儿里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只是他下巴上生着一颗黑痣,这颗痣让她看着就无端生了厌憎。
少年解释着来这的原因,原来是医女的祭日要到了,他们想到了山里的何蛮。
两年时间消去了他们的憎恨和恐惧,又勾起了他们心里对何蛮的一点温情。
他们想请何蛮回去祭拜医女。
何蛮在山里徘徊了两天,医女的祭日越来越近,她最终还是调转方向,从深山又入了尘世。
出山前她还特地洗了澡,洗了衣裳,收了那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少年来时给她带了盘缠,她就靠着这些盘缠走到了一座城里,找到了一处宅子,在宅子里见到了一个从没想过的人。
宅子的门没有关,何蛮只是轻轻一推,它就开了。
瓢泼的大雨落下,宅子里积了足以没过脚踝的水,水红通通的,浸着一些残肢断臂。
炉子里的黄纸还在烧,做法事的灵幡被雨浇湿了粘在竹竿上。
医女的灵位在大堂上摆着,一个女人正在给灵位上香,她听到推门的声音,回头一看,那张脸让何蛮瞬间如堕地狱。
香在烛火上点燃了,她在自己的灵位前摆上,盈盈笑着,纤纤十指上不断有血水滴落。
医女打着一把竹伞过来,蹲下,把伞移到何蛮头上替她遮去雨水,血红的十指抚摸着她湿透的鬓发,无限怜惜地说:“是你杀的这些人吗?”
何蛮怔怔地看着她,魂魄像是已经从体内抽离,“不……”
“不,是你杀的。”医女的手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她轻轻地笑了,“糖是你偷的,米是你抢的,人,也是你杀的。何蛮,你怎么能这么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