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去,一点也不客气地翻看我的手机,然后呵的一声笑起来,一嘴大白牙都露了出来:“行啊,行,还学会删短信和通话记录了。”
我没说话。
“过来,坐这儿。”他叫我。
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他有点不自然地立刻往旁边挪了下,再开口时,语气因为这突然的尴尬缓了下来:“那姓池的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今天给我把这事儿说清楚。他也是男同?”
“不知道。”我说。
有点像。我没问过。
“还不肯老实是吧?”杨复说,“那行,我打给他,直接问他。”
说着,他就要打池郑云的手机。我赶紧拉住他的手,说:“可能是吧。”
他嗤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看我,语气特别嘲讽:“‘可、能、是、吧’……那还是‘可能’吗?哪个正常男的大街上拉着另一个男的手不松,还搂搂抱抱的?”
我没接这话。
他停了下,说:“不是,我不是说……不正常……不是那意思,不是说你,我就是说他。”
他可真是完全对人不对事啊。
“他追你?”杨复问。
“没,只是朋友。”我想了想,说,“可能他感觉出了我也是男同,想找个同类而已。”
“消消乐啊?还找同类……再找一个,三个同类消除。”杨复不屑地说。这人喜欢玩消消乐,经常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在手机上玩。
“我会和他说清楚。”我说。
“你最好会。”杨复连环炮似的,“都说多少回了?你自己说,我说多少回了。结果呢?大街上都搂上了!什么人大街上搂着啊?你们还是俩男的,还是学生,要是被人认出来了,你还要不要做人?书都没得你读,你就跟我天天跑工地跑厂,孙子似的给这局长那处长赔笑陪酒搞三陪,你看你做得来么?”
我低着头,说:“做不来。”
“废话。”他说,“你做得来我也不会让你做啊。”
安静了几秒钟,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是要凶你,也不是真想打你,我又不是神经病,我打你我不心疼啊?但你真的是……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儿,这一两年,你自己说,你搞了多少事儿。”
我才不说。
他也没指望我接这话,自顾自地继续说:“川儿,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就你这性格,这个书要是读不好,你以后干什么?不要学历的工作多了去了,钱多钱少我都不说了,有舒服的么?几个坐办公室对着电脑吹空调的?都成天在外面刮风下雨三十八度顶着大太阳跑,还要对人点头哈腰叫哥叫姐,你叫得来么?平时见个人,我叫你叫你才叫,不然就杵那儿看都不看人,什么都能让你搞砸了。对,没错,你不工作,不赚钱,也没事儿,我能养你,只要我还能挣钱,我养你一辈子不是养不起,但你自己心里过得去么?你要是过得去,你就当我前面那些话都是个屁,从现在开始我随便你,你那书爱读不读,天天待家里玩儿,开开心心,我每个月给你几万,以后赚钱了十几万几百万也给,你想怎么花怎么花,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你同学半夜不睡觉还在那儿苦哈哈做卷子,你就舒服了,吃完夜宵看会儿电视就睡觉去了。是不是要这样?”
听起来是没什么不好的……但我傻了才这么说。
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我说那就这样,杨复会二话不说就把我摁在沙发上打。他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而已,我知道。
“说话啊!”杨复提高音量。
“不是。”我说。
“知道不是就好!就好好念书。”他翻了个白眼,愤愤然地说,“那姓池的,他想死想活我随便他,他去要饭我都随便他,你跟着他瞎搞什么?”
“我以前不知道。”我说,“现在知道了,以后会跟他保持距离。”
说实在的,今天池郑云突然抱住我,吓了我一跳。现在让杨复一说,我是挺后怕的。杨复说得没错,要是被人认出来了,尤其是我学校里的人、尤其是边西川的舔狗们认出来了……指不定怎么闹呢。
学校肯定不会对池郑云怎么样,他又有成绩又有后爸还有人缘。我就说不定了。
“你要真知道,不是应付我才说知道。”杨复说。
“真知道了。”我看着他,诚挚地说。
他瞥我一眼,看回电视上,说:“知道就好。”顿了下,说,“再有下次,我不管在哪儿,就是在派出所里面,我都弄死他,弄不死他我——”
我打断他吹牛:“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