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太太说不值一提的,&ldo;都是自己家亲戚。先头二姑娘进门,脸色都变了,我们也捏着一把汗呢。后来看了大夫,吃了药,已经缓和下来了。可我瞧她恹恹的,说话也没力气,你们这就接她回去,我怕她颠簸不起。她眼下在客房,刚睡下,别闹她,让她歇着。今儿要没力气就不回去了,你们也别走,留下陪你们姑娘吧。&rdo;
嬷儿们拿不定主意,面面相觑着,&ldo;这可怎么好,太麻烦贵府上了。况且咱们没得太太的允许,不敢自作主张。&rdo;
&ldo;再着人回一声就是了,说二姑娘刚好些,夜里走怕又染上寒气。&rdo;容老太太四两拨千斤地一挥手,&ldo;就这么定了,让门房上安排人回话。请两位嬷嬷到前边喝茶,饭菜张罗起来,不拘怎么,等吃了饭再说。&rdo;
于是佟家派来的仆妇就这么给敷衍了,容老太太一心为孙子创造条件,佟家老婆子就算有怨言,反正自己听不见。再说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怕人外头传,说&ldo;佟家二姐儿宿在容家啦,九成两家要攀亲&rdo;,又怎么的?她不觉得这闲话难听,反而能助实哥儿一臂之力。相当于传闻上生米煮成了熟饭,颂银不好给人家了,正好给容实。
老太太疼孙子,天经地义的。上回他捏着那鼻烟壶愣神的时候她就知道,容实对颂银上心。虽说头回见面就结下梁子了,但不打不相识,越闹记忆越鲜明。容实在感qg方面似乎缺根筋,亲戚朋友往来,爱慕他的姑娘真不少,他从不好好待人家,不是吓唬人家,就是拿话噎人家。人家姑娘又不傻,看他没这个意思,渐渐都淡了,于是二十二岁的容实直到今天还打着光棍。老太太忽然意识到,也许他从很早以前就中意颂银了吧,虽然每回见面都乌眼ji似的斗上一斗,但那种斗是有用意的,往心里去。小时候冤家路窄,大了不那么调皮了,知道换种方式相处了,这很好,说明有长进。
老太太心满意足地携容太太去了,府门里自有一套规矩,什么点gān什么事。到了饭点,各处忙着找筷子,老太太的小灶上特特儿给颂银做了清淡可口的饭菜,让容实亲自给送进去。颂银躺在那里,隔窗看四处亮起来,容家主子虽少,人口并不少,阖府热热闹闹的,偶尔也传来家生子儿嘻嘻哈哈的笑声。
起先撂在这里了很急,但知道急也无用,就一里一里懒下来,学会了自己宽慰自己。她是个俗事缠身的人,就算下值,心还记挂着,到家也怕宫里忽然传什么令出来,永远处在那种紧张匆忙的氛围里。到了容府上,却有种偷得浮生的感觉,就像她在慈宁宫花园避世一样,没人能找到她。她看着这里的房檐屋顶,身边没人,静悄悄的,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恍惚又回到了十四岁以前平稳安逸的童年时光。
且在感慨,有人笃笃敲门。她应了声坐起来,料想是家里来人接她了。但进门的却是容实,后面带着两个仆妇,提着食盒,端着炕几,瞧了她一眼,问:&ldo;好些没有?&rdo;
颂银嗯了声,&ldo;谢谢您,救了我的命。&rdo;
容实轻而缓地一笑,&ldo;谢什么,看着你在那儿翻江倒海不管你吗?别客套了,老太太让我给你送饭来,吃了好睡下。&rdo;
她朝门外探看,&ldo;我家里来人没有?&rdo;
他说来了,&ldo;在倒座房里用饭呢。&rdo;
她讶然问:&ldo;不是来接我的?&rdo;
他站在一旁看仆妇布菜,随口应道:&ldo;老太太怕晚上出门邪风入骨,留你在寒舍小住。等明儿天亮再回去吧,身上不好就别忙上值,我明天带话给你阿玛,你在家歇两天再说。你当着这样的值也怪难为的,毕竟是个女的。&rdo;
颂银颊上隐隐泛红,自己这病症多羞于启齿啊,让他知道了。她嗫嚅着:&ldo;平时挺好的,难得发作一回……您怎么还会把脉呢,学的是哪科啊?女科?&rdo;
容实噎了一下,&ldo;谁学女科了?我哪儿都沾点边,是全科。&rdo;
她笑得愁眉苦脸,&ldo;这倒挺好,等学jg了,将来府上还能省了请郎中的开销呢。&rdo;
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ldo;那倒不会,好歹是位爷,得给人留口饭吃。&rdo;说着指指她面前的菜品,&ldo;吃呀,瞧瞧合不合胃口。&rdo;
她低头看,都是gāngān净净的小菜,玲珑jg致地码了五六个盘儿。一碗江米白粥,想是老太太周到,怕她克化不了有意安排的。她抬起眼抿唇微笑,灯下皮肤有种莹莹的光洁感,轻声细语说:&ldo;谢谢老太太了,我这一闹,叫老太太和太太cao心。&rdo;
容实只说别见外,&ldo;街坊摔了还扶一把呢,何况是你。&rdo;
颂银心头莫名跳了下,再看他,瞧着比平时又顺眼不少。
她捏着银匙舀了口粥,因为家教良好,吃起东西来十分的斯文。然后搁下了,问他用了没有。他觉得看她吃就很赏心悦目,自己也全然不觉得饿。不过眼巴巴盯着她不太好,装模作样地背着手,在落地罩下佯佯踱步,一面应着,&ldo;我申时换值才用过,现在不饿,你吃。&rdo;
颂银摇了摇头,&ldo;先搁着,我有话和你说。&rdo;
他听了踱过来,在窗下的圈椅里坐定,边上一驾烛台照亮他的脸,俊朗明晰的轮廓,既温雅又坚毅,点头道:&ldo;你说,我听着。&rdo;
颂银细想想,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其实以他的聪明,应该早就料到豫亲王的心思了吧!只是她不太好开口,旗奴违背旗主子的令儿,不知他会怎么看待她。她斟酌了下才道:&ldo;太后千秋那晚,六王爷的话您还记得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