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真白了自说自话的白慈一眼,居然也道:“你放了庄申,今日便让你走。日后再见,不死不休。”
白真如大笑,“庄申,她们为你肯放过我,居然为你肯放过我。你可知我为何要杀前哨里那些人?因为她们喋喋不休总说我是叛徒,叛徒叛徒,说是我为男人迷惑,为情爱冲昏头,引狼入室,你说可笑不可笑。而现在,她们却愿放我这个叛徒一条生路,让我走。”
曾以为毁去承诺守护的一切便是挣脱枷锁、冲破牢笼,谁知人最大的牢笼是自己的心。
穷其一生,为心所囚。
回望这苍凉的王国,泣血的城池,天大地大,再无处可去。
山河破碎,只有凝望世间的卢舍那佛像依然如故。
“庄申,王宫内有一地下城,其中有女国的大秘密,王令是前往地下城的钥匙。记住,别贸然为死者招魂。”将王令塞入庄申裤子口袋,白真如目露精光,冷然道:“谁要你们放我生路。我的路,从来都是自己走。”
说罢,白真如抓住庄申右手,让她握住刀柄。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引颈自刎。
确切地说,用庄申的手,割开自己的脖子。
鲜血喷洒在庄申惊愕的脸上,这是白真如在世间见到的最后一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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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的要结束了。
第154章另有玄虚
白真如的眼睛睁着,有一点水光,看不出她最后是喜是怒是哀是解脱还是不甘。
庄申替她合上眼,手掌感觉到些许湿意,与先前刀柄发烫的感觉混杂在一起,而她的手背上,仍有白真如手心的余温。
白真如的死太过突然,庄申只觉大脑一片混沌,思绪紊乱至极,视线内除了尸体,便只有血红一片。
白慈母女俩最快回神,一大一小扑到庄申身上。
“小申,小申。”
“庄庄,庄庄。”
全然不顾她一头一脸一身的血污。
白慈举起袖子给她擦血,一件外套从外面到里面,天天摸爬滚打,餐风露宿,她自己都嫌脏,口袋里又没放纸巾,正烦躁,白芷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的母亲。
手感绵软,做工精细,上头还锈了一个双人头蛇身的标志,明显不是白芷该有的东西。“哪来的?”
白芷支支吾吾。“白,坏女人,凶手,她给的。”一连变换好几个称呼,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叫白真如。
白慈手上一顿,用或不用其实没有挑剔的空间。抹了几下庄申的脸,她才想起来死人就在边上,厌恶地看一眼尸体,关照白芷。“小芷你自己闭眼睛,不要看她。”
白芷诺诺应了,没有照做,她恨这人杀了白嬷嬷,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可是看她死前眼前,又觉难过。小孩子的心脏堵堵的,透不过气。
别说是她,就是海塞姆、白道真等人,全像是历经大战一样,整个人使不出力气。海塞姆过来替白芷捂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架费力,观战的耗心力,刚才没发觉,现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头脑发胀,痛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快要高血压了。
白真如死了,见到帖木儿汗,知道自己的先人是谁。结局不完美,甚至算不上好,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海塞姆所要办的事情已经了了。唯一的问题在于他回去要如何给家族交待。一想到家族殷殷期盼最后落到一场谎言一个骗局一场空,他想大笑。
法尔蒂丝的出现让他意外又感动,风尘仆仆,一身疲惫,可见旅程之艰辛。至于和她一起来的人,他只知道玄明是神神叨叨的命理师,和盯上他的女警察有一腿。
玩长枪的杨笑澜从外型来看年纪不大,从她与白真如对战来看,有种狠劲。海塞姆直觉她身上带血。一般人对于死亡,不是敬畏就是恐惧,女国菜鸟见到死人都会有犹豫,但是杨笑澜没有。好像死一个人,只要不是自己人,对她而言跟死一只鸟没啥区别。
不仅如此,人人失神的当下,杨笑澜最有主意,自作主张吩咐白道真。把帖木儿汗带下去关起来、传讯给祭台下的人告知最新进展,连命人回去报信,收拾休息地方都想到了。
神州大地多女杰,另一个叫雷莛雨的,看起来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开口就很有预见性。收拾休息地方是她先提的,还要离王宫近些。
“这事还没完。”她这样告诉白道真。
这一刻,海塞姆特别羡慕庄申。白慈给她擦脸,抱住她轻轻唤她的名字,虽说跟招魂似的,但看着叫人很渴望。别说还有白芷,展开小胳膊巴巴抱住她大腿,害得自己要凑过去才能捂住她眼睛。
他也想要这么个女儿,软软糯糯又坚强。
别人的,都是别人的。
“庄庄!”小女孩突然欢呼一声,挣开海塞姆的手,扑进回魂的庄申怀里。
一家三口就那么抱在一起,散发着劫后余生的酸腐气息,和海塞姆心里翻江倒海的酸如出一辙。
他也想跟人抱抱好嘛,让那些翻涌的喜怒忧惧哀得以平复得以安置。
可是,对这一家三口而言,自己算是个坏人吧,海塞姆颓然。要不是他,她们也不会遭此一难,白嬷嬷也不至于……即便他觉得就算没有自己,她们未必能过上平静安乐的生活,白嬷嬷是铁了心要来这里的,但是这一次还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