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捏碎了,就可以握住了似的。
过往的三千年,她从不做梦。或许是因为这幅身躯是死去时的状态,她是三千年前就死掉的人,死人不会做梦,所以她不做梦。
可是这一次,她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穿着一身白衣古装,就像以往在北罚山旧时模样,纯白长袖翩跹在微风中,袖口与袍角都精绣着古雅的白鹤压花纹路。她走在一条又长又直的小路上,长到一眼看不到尽头,路的两边种满了梅树,风一吹,花瓣就飘满了天空。
她低头看自己,发觉自己的心口在流血,血把她的白衣染出了斑驳的颜色。右手也在流血,伤口还翻绽着,滚烫的血顺着她的手腕流到指尖,再由指尖滴落在地,身后走过的是一条红线压着泥土的路,猩红的血映着漫天的花瓣,诡异地和谐。
她走在路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处。
她只知道自己要往前走,不停地走。
终点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等她。她一直以来最渴求的东西。
忍着痛,忍着孤独,孑然一身,唯一陪着她的就是腰间一个被抚摩腻润的玉葫芦,葫芦里装着她小徒弟的骨灰。
走到后来,两侧的梅树渐渐颓萎,变成一片张牙舞爪的枯枝。再后来,枯树变成了一座座墓碑,碑上刻着她三千年生命里每一个过客的名字,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被刻了整整九十八遍。
脚下的路最开始是泥土路,慢慢的,泥土路变为石板路,石板路变为青砖路,青砖路又变为柏油路。穿着古装的她越来越格格不入,她走在这里,就好像热带鱼游入北冰洋、毛笔落上油画布。她是独立于眼前世界之外的异数。
独自站在世界对面的孤独,是最痛苦的孤独。她明明能看见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就站在咫尺之外,却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懂她的人生。
无人同来,无人同归。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路的尽头。
尽头是蜿蜒平缓的小河岸,放眼望去,漆黑的河水泛着温柔细密的涟漪。路的末尾自然地伸入河水中,昭示着她的结局,引导她完成最后的旅途。
她释然一笑。
原来,死亡,就是水消失在水中。
这样也好。
也算解脱。
她闭上眼,正要跨出最后一步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