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取到的指纹比对还要多久?”
“录入到电脑了,一个小时内。”
江起云将记录表递给方昉,“我去一趟医院,有什么及时给我打电话。”
北滨中心医院住院部一间病房内,昨天才刚出院的虞归晚这会又出现在了这里,这次倒不是自己住院,而是来探望刚被解救出来的秦菲,以及看是否能从她这里锁定嫌犯身份以及详细的犯案手法和动机。
在虞归晚来之前,局里的干警已经带着画像师来过一趟了,根据秦菲口绘嫌犯长相进行画像,但秦菲精神状态十分不好,甚至出现了记忆错乱,语言组织能力失调,完全无法准确客观地描述出嫌犯长相。
虞归晚进入病房后,看见床边坐着秦菲的母亲赵玲,赵玲双手抓在病床栏杆上,无助地看着秦菲,而秦菲只偏头看向窗外,浑身都透露着对于她母亲无声的抗拒。
虞归晚走到床前,赵玲抬头看她,强忍眼泪道:“虞警官,菲菲她现在很不好,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能等她身体精神好一点再问吗?”
虞归晚理解赵玲作为母亲对女儿的心疼,但她也有作为警察尽快查明真相的责任,加上秦菲获救后的精神状态明显就是遭遇极端恶件后产生的创伤应激心理障碍,是需要借助外力进行心理干预的。
“赵阿姨,如果秦菲本人愿意的话,希望您能允许我和她单独聊聊,我是学心理学出身,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是需要进行心理辅助的,相信我,我不会给她带来二次伤害。”虞归晚态度并不强硬,嗓音也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透露着一股坚定。
赵玲表情犹疑,一番踯躅后,问秦菲的意愿:“菲菲,你愿意和这位警官聊一聊吗?妈妈就在外面,不走。”
秦菲扭头看向虞归晚,刚解救出来时的满脸污秽已经洗净了,但由于长久没有接触到阳光,原本白皙的脸显得有些蜡黄,脸颊凹瘦,目光更是没有一丝神采,像是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她看了一会虞归晚,认出眼前这个女人这就是昨日自己爬出笼子时将自己抱住的那名女警察,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轻轻启唇:“好。”
赵玲起身,三步一回头,目露担忧,虞归晚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病房门关上后,虞归晚将椅子拉到近床尾的地方坐下,保持着让秦菲不会生出抗拒的社交距离。
第一句,她没有做自我介绍,也没有问对方感觉怎么样了,以及询问嫌犯相关的问题,而是偏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日头正好阳光和煦的室外,语调悠缓地道:“今天天气很好,来的时候,我看见住院大楼后方有一座小花园,很多花都开了,草坪上有老人小孩在放风筝,下午可以让你妈妈推你出去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随着虞归晚的描述,秦菲死寂一般的眼神有了波动,眼睫轻颤,搭在被子的双手不自觉缠紧。
虞归晚将视线从女生清瘦的手背上收回,继续道:“我问过医生了,你只是有一点营养不良和脱水,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学校了,我记得距离你们专业这学期的舞蹈大赛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你还有充沛的时间练舞,我相信你能取得一个很好的名次。”
秦菲抓着被单的手更紧,她低垂着头,嘴唇嚅动少顷后抬头,盯着虞归晚问:“警官,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以后都不会再跳舞了,不会再跳舞了……”眼泪串连成珠从她眼角滚落,啪嗒啪嗒接连掉在洁白的床单上,浸染出一片深色的湿痕。
虞归晚调整了一下坐姿,前身微微前倾,作倾听状,“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秦菲哭着摇头,情绪波动渐渐大了起来,“他骗了我,他用精心编制的谎言骗了我,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会杀了我的!”秦菲突然厉声叫了起来,惨白的脸因为激动变得赤红。
适逢江起云寻到了病房外,听见里面的动静和赵玲一起推门进去,虞归晚转身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江起云会意,立马出声安抚赵玲情绪并将她带出病房外,“赵女士,您先冷静,请相信我们。”
赵玲看着这个眉眼明锐的女警,分明年纪不大,却和病房里那位女警察的有着同样令人觉得安心可靠的气质。
病房里,虞归晚直接起身靠近秦菲,双手握住病床栏杆,定定地看着她,沉声重复:“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你口中的他,只是一个利用伪善面具,只敢躲在暗处的懦夫,他再也无法伤害你,再也无法伤害你了。”
在虞归晚一遍又一遍笃定的声音中,秦菲哭嚎的声音渐小,她揪着胸前的被子,断断续续地抽噎,“真的吗?”
虞归晚点头,“他是一个人生的失败者,妄想把失败的痛苦加诸到别人身上,所以自甘堕落走上犯罪的深渊,你不一样,你是天生就生在光这一边的,当阴影笼罩来的时候,要相信你自己,相信身边的人,可以驱散这些阴霾,可以重新走回阳光之下。”
虞归晚起身,指指窗外漫洒进来的温润阳光,指指干净明亮的病房,“看看这里,这里没有冷冰冰的笼子,没有潮湿恶臭的空气,没有饥饿、恐惧,你已经从那个禁锢你的牢笼里走出来了,而那个对你实施这一切恶行的人,所有的恶都会最终反噬到他自己身上,他逃脱不了法律的严惩,也绝无机会再施恶行。”
“可你呢,秦菲,你的心还被禁锢着。”虞归晚轻轻将手放在秦菲的手背上,慢慢握紧,“而打开笼子的钥匙就在你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