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你不上去,哪里知道能不能骑了?怎么又变成了本王骗你,你见过本王的马给别人骑过?&ot;岫昭面上有些好笑,又道,&ot;耽搁许久,都上车吧。&ot;
舒桐推了阗悯,依旧上了后一辆马车,两人坐了一阵,也没见岫昭过来,想来是与龚昶坐了前一辆车。舒桐见阗悯有些心事,便道,&ot;你可是担心龚掌柜……&ot;名不副实他没说出口,阗悯也一定明白,现在这个情况,反而是跟着岫昭的林宣最让人放心了。
&ot;这样也好。&ot;阗悯脸上仿佛松了一口气,看得舒桐不是滋味,&ot;你担心王爷没错,也别不把自己当回事。&ot;
&ot;啰嗦。&ot;
一行人到张府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阗悯有些困顿,正想打打瞌睡,却听得侍卫一声到了。张府是个老宅的模样,是个传统的三进院子,外观没翻新过,看着有些破旧。
岫昭下了车,左右看了看,&ot;怎么这些年都拿着银子赈灾去了?自己家都不弄一弄。&ot;
意外地龚昶收起了笑,面上有些愁苦之色,&ot;王爷明明知道我家里……还这么说实在可恶得很。&ot;
岫昭叹了口气,&ot;你母亲还好么?&ot;
&ot;还是老样子,依旧不认得我。&ot;龚昶脸上忽明忽暗,唇抿了抿,&ot;她一日不清醒,我反而觉得轻松些。&ot;
岫昭走近龚昶,拍了拍她后背。少女身形刚到他肩高,额头抵在肩上竟有些沉,&ot;你要是住不惯了,可以回王府来,这边我找人照应着。&ot;
&ot;去闻王爷的后院的陈年老醋么?&ot;龚昶伸手撑到岫昭胸前,整个身子轻轻弹开,又恢复了路上的活泼,&ot;唉,我哪儿都去得,就是住不惯王府,多不自在。&ot;
&ot;丫头。&ot;岫昭面上一笑,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
阗悯下车之后由铃音推着,这会儿跟在岫昭身后,进了大堂。舒桐跟着林宣去了西厢帮忙清点行李,心里憋着话,看了看林宣好几次,犹豫着问,&ot;林掌柜,龚掌柜她家里……&ot;
林宣转过头,和蔼的脸上透着一丝少有的倦,&ot;她家的事,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也没几个人愿意去说。&ot;
&ot;那是……?&ot;舒桐突然觉得不该问,龚昶对他们而言只是这趟旅程的一个伙伴,既然同为王府的人,或许不该去细究人的过往。
&ot;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弱点,一身或好或坏的脾气,有些事,不是人人都可托付,可这些事情交给她,似乎都不是问题。&ot;林宣三十出头,长了龚昶十二三岁,竟然这么说一个少女,舒桐忽然觉得或许他和阗悯都看走了眼。
“林掌柜如果不方便,就不要说了。”舒桐觉着是唐突了些,对龚昶来说,或许她有不愿有人知晓的过往。
林宣一笑,脸上很有些暖意,“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正巧事儿都做完了,王爷明日才启程,你我去小酌一杯,暖暖身子。”
第二卷
第24章
十二年前
潭州地界,黄沙漫天,灼灼日光射得人睁不开眼,刚入初夏的天气,地面就烤得快要融化一般。没有人想到这里曾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有着祁国数一数二的稻米吞吐。
热风卷起一抨枯叶,燥热的空气中干净得连一声虫鸣都没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烈日下摇摇晃晃,小孩的嘴唇已经干裂,被太阳烤得生疼,微微渗出血来,她走了快一个时辰,腿有些不听话地颤着。
那双眼依旧灵动得像要说出话来,她左右看了看,除了道旁枯死的槐树,远近的田埂里再没有活物。家里已断了粮,潭州连续干旱了三个月之久,在春末的时候,发了蝗灾,那铺天盖地的虫子,在她年幼的脑子里依旧留下了可怖的记忆。
她走到那棵了无生气的枯树下,借着树荫避了避暑,意外地听见脚下一声脆响。女孩蹲下身子,挪开的脚下是一只干枯的飞蝗,她一高兴,将那只虫子捡了起来,放到嘴里嚼了,也顾不上什么味道,只是地上剩的一半儿被踩得碎了,是怎么也拿不起来。她皱起眉头,伸手在地上又捧又刨,沙砾混着残存的虫尸在指缝间被热风卷走,女孩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站起了身。
她还得回家去,她爹前些天病了,娘哭了好多次。她偷偷地在爹床头去看过,爹也没醒来和她说句话。她看着难受,跑了出来,期冀着能找到些吃的带回去。这个夏天,不知道怎样才能快些过去。女孩害怕地想着,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娘换了米,爹每次都只吃一口粥,趁娘不注意倒到她碗里。
她也听过有邻居的女儿卖去了大户人家,她挨家挨户地问是哪一家,却一直没有找到过。她和娘说起的时候,娘就只叫她别找了,找不到的。
城里的米都是天价,三两银子一斗。前半月潭州府门口每日正午还能领到一次米粥,这几日也没了。女孩回到城东的一间小木屋,这里是大部分像她一样的贫民待的地方,以前人多,这两月渐渐少了。有些去投奔亲友,还有些饿死了。房子一间一间地空了出来,夜里的时候有些吓人。
但凡死一个人,邻居们都会按照约定,将人抬去飞仙亭埋掉,传说那有仙人下界,前两年还是个朝圣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如今大灾面前,却变成了乱坟冢,或许每个饿死的人都有个愿望,也想去神仙住的地方看一看。女孩没有去过飞仙亭,母亲总跟她说不安全,不能去。她也没明白有什么不安全的,不过每次出去的人,都没齐整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