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于得禄很轻易就能理解主子此刻的心情:从大局上论,他不愿意放弃这么一名正值壮年的能臣;但从小处上说,皇上他记仇啊。
这种时候于得禄就不敢说话了。谭锋走了几步,最后来到窗前,看着庭院外那株在寒风中仍显苍劲的大杏树,忽地转身沉声道:&ldo;朕君临天下,只要于这锦绣河山有益,又怎会容不下一名能臣?&rdo;
说完回到桌前,在奏折上刷刷刷一番笔走龙蛇,接着将笔放下,长长吁了口气。
&ldo;皇上真乃胸襟如海。&rdo;
这句不是拍马屁,是太监总管真正发自肺腑的赞美。
都说有容乃大,皇帝更要胸襟宽广,可历史上真正能如唐太宗的皇帝有几个?再说李世民和魏征的千古君臣佳话也没善始善终,后来太宗皇帝不还亲手砸了魏征的墓碑吗?虽然征高丽失败,经过冷静反省后,又重新立了墓碑。
第二章奉旨入宫
&ldo;姑娘过来了。&rdo;
垂头站在门口的小丫头,直到视线里出现了银红色的衣裙下摆和一双只露出前尖的绣鞋,才意识到有人来了,抬头看一眼,见是自家大姑娘,于是连忙喊了一句,软软的声音听着就没什么精气神儿。
&ldo;怎么了?中午没吃饱吗?&rdo;
宁溪月皱眉看了眼小丫头,不过这会儿她自己也是满腹心事,所以并没有如平常一般对其嘘寒问暖,见小丫头打起帘子,便匆匆进门。
&ldo;爹,皇上那边,也该有信儿了吧?&rdo;
宁溪月进屋就奔着父亲宁风起去了,一面挥挥手,就算是和屋里两个兄弟以及娘亲打了招呼。
&ldo;有信儿了。&rdo;宁风点头,一向精明强干的英俊中年人,此时眉宇间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担忧。
&ldo;怎么?皇上没答应?&rdo;宁溪月的心一下子悬起,腿一软,便跌坐在父亲下首的椅子里。
&ldo;是啊,没答应。&rdo;宁风起揉了揉眉头,苦笑一声:&ldo;其他人都放归了,就只剩下我的告老折子,皇上驳回了。&rdo;
&ldo;什么?其他人都让告老还乡,就把你的折子给驳回了?&rdo;
宁溪月一惊站起:&ldo;皇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rdo;
&ldo;还能有什么意思?&rdo;宁风起叹了口气:&ldo;大皇子被圈禁,他的党羽自然是树倒猢狲散,皇上是仁慈之君,不介意放这些人一条生路,但我这首恶,恐怕是要从重惩处以警世人了。&rdo;
&ldo;拜托了爹,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再替皇帝歌功颂德了,这叫仁慈之君?仁慈之君为什么不连你也一起放归?鱼鳖虾蟹都放生了,还差你这一条老泥鳅?&rdo;
&ldo;小溪,怎么和你爹说话呢?&rdo;
楚夫人嗔了女儿一句,不过宁风起显然已经习惯自家女儿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了,摆摆手对妻子道:&ldo;往后还不知怎样呢,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小溪就是这样性情,天可怜见,托生在咱们家,摊上我这么个没用的爹,临死前就让她痛快痛快嘴吧。&rdo;
宁溪月:……
&ldo;父亲,难道……真的就没有转圜余地了吗?万一皇上是顾念您在先皇时为朝廷立下的功劳,所以不肯赶尽杀绝……&rdo;
宁溪月的兄长宁有礼求生心切,大胆猜测。不等说完就被宁风起瞪了一眼,听他冷哼道:&ldo;如果真是顾念功劳不肯赶尽杀绝,就该放我归乡。如今这作派,明摆着就是要拿我开刀了,唉!&rdo;
&ldo;爹,当初我就说,您不要站队,这个东西一着不慎,就满盘皆输,你偏偏不肯做墙头草左右逢源。后来您选了大皇子,我和你说你该韬光养晦,不要事事亲力亲为,这样很容易拉仇恨,你又说什么站定立场,自该全力以赴,将来论功行赏,才好抢首功。结果现在怎么样?果然满盘皆输了吧?这也没什么,重要的是,您把皇上的仇恨全拉自己身上了,还要害得我们大家给您陪葬。&rdo;
&ldo;你还敢说?&rdo;
宁风起瞪着女儿:&ldo;当时你劝我,我就说呸呸呸,小孩子童言无忌,谁成想你这乌鸦嘴如此厉害,我事后给菩萨连上了三个月的香,也没能堵住你这张嘴带来的厄运。&rdo;
&ldo;这怎么能是我乌鸦嘴的过错?我说的是您,我还说大皇子了吗?他怎么还被圈禁了?合该你们命中注定没有指点江山的运气,能怨得着我吗?&rdo;
&ldo;大皇子啊,都是我对不起您,让小女这张乌鸦嘴影响了咱们的运气。&rdo;
&ldo;行了。&rdo;
楚夫人见这父女两个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不由一拍桌子:&ldo;都这个时候了,你们父女两个就不要吵了。老爷,这事儿怎么都和您脱不了关系,关小溪什么事?叫我说,皇上现在好歹还没下令抄家,咱们该好好儿想想后路才是。&rdo;
&ldo;夫人所言极是。&rdo;宁风点头:&ldo;如今老太太还不知道此事,就不要告诉她了。回头找个理由,你和有礼有信护送她回乡下老家,置办些田地,分给族人们。我料着皇上就算恨我,最多也只是抄家砍头,不到灭族的地步。我为官也算清廉,没能给族人们带去太多好处,这会儿散尽家财为他们置办田地,盼着他们看在这个情分上,能够好好奉养母亲,其他的,也就不必牵挂了,牵挂了也没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