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贺呈已经走出几步远,转身看他,停了一下才问:“你想做?”
是啊,裴小拾也明白,他们现在又不是什么情侣关系,同床共枕的唯一正当理由就是彼此的生理需要。
但裴小拾只是单纯想跟万贺呈靠近一些,在一张床上躺着什么都不用做也行的,如果能抱着睡觉就更好,虽然这样从“炮友”角度来说很奇怪。
“你、你想吗?”裴小拾这时候又觉得万贺呈的感受更重要。
“只考虑我吗?只要我想就行吗?”万贺呈走回来,垂手捏住裴小拾细瘦一截手腕,像掐住他不堪一折的腰肢。
昨晚万贺呈感觉裴小拾就要死在他那张床上。
“我、我……”裴小拾本想说“我也没有那么脆弱吧”,话到嘴边又没了底气。
“今天哪里疼?”万贺呈说了几个裴小拾以前常喊疼的地方,“大腿、小腿、腰、屁股。”
疼说不上,更多是酸,裴小拾现在太瘦了,所以哪儿都酸。
但裴小拾摇摇头说不疼。
晚上裴小拾还是跑到了万贺呈房间,万贺呈刚洗完澡,只在下-身裹了条浴巾,从浴室出来看见自己房间多了个裴小拾,正低着脑袋坐在床沿等他。
直到看见万贺呈的脚出现在眼前,裴小拾才把头抬起来,目光被牵引,仰着脑袋去看万贺呈的脸。
万贺呈低头凝视他,拿手心握住他下颌,拇指指腹在他下唇摩挲几下,看他脸色苍白,嘴唇血色流失又复原。
“在等我?”万贺呈松手,“我不做。”
“哦……那、那我回去了。”
裴小拾起身要走,万贺呈不拦着,后退一步给他让路,看他已经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了,却迟迟不往下转动。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裴小拾才回过头,用带着点恳求的语气道:“那、那不做,我就在你这儿待一会儿行吗……”
万贺呈说可以,自便。
裴小拾回到床沿坐下,又继续低头盯地板,好像来这里一趟只为找个有万贺呈的地方待着,像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发呆也好。
万贺呈不回避他,在一旁解开浴巾,随便从衣柜抽出件t恤和一条宽松的休闲短裤穿上。
穿过各种材质和面料的家居服,贵的便宜的,最后发现还是能直接往头上套的衣服最方便。他想起过去裴小拾最爱拿他地摊买回来当睡衣的白背心穿。
现在抽中华抽雪茄,不妨碍他同时抽几块钱一包的便宜烟,因为烟的口感并不跟烟价成正比,不是越贵的烟越好抽,也不是便宜就没好货。
穿好衣服万贺呈留裴小拾一个人在房间,自己出去客厅倒水吃胃药,又四处检查了一圈,在脑海里还原了一遍今晚裴小拾大概的行动轨迹——牛奶不是下午在宜家买的,垃圾桶购物袋里的小票显示结账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十五分,购买地点是小区楼下24小时便利店,阳台洗衣机被用过,洗起来的衣服里有裴小拾白天穿出去的那件卫衣,结合衣服风干程度和洗衣机内部湿度,看得出这人是先回来洗澡,洗完澡顺便把衣服洗了,想起来牛奶没买又特地下楼,但其实现在冰箱里那些买回来的牛奶也是临期的——裴小拾压根儿没把买牛奶这件事放在心上,好像只是单纯为了完成给自己设定的任务罢了,又或者说现在的裴小拾对大多事情都不怎么上心。
经常胡思乱想又忘性大,注意力不集中容易分心,对大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却又对某些事偏执,这是现在的裴小拾。
万贺呈回到房间,看见裴小拾终于不再是坐在床头低头认错的模样,而是缩起两腿把自己放平在床上,尽管还是蜷缩在床沿,但好歹有了个躺下的姿势。
可是看见他裴小拾又从床上爬起来了,垂着的胳膊虚虚撑住床面,眯了眯眼睛说:“好困,我就躺一下下,等会儿就回自己房间。”
万贺呈把房间灯关了,只留左右两盏床头灯,垂手在他头上呼噜一把:“谁赶你走了?”
裴小拾又躺回去,但却睁着眼睛不肯闭起来,万贺呈在床沿半蹲下,低头看他,指腹在他眼皮上刮了刮:“困成这样了还能撑?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也一起睡过?两个大男人躺一张床上睡觉再正常不过,需要给自己做那么多心理建设?”
裴小拾被说得一愣一愣,又觉得有道理,呆呆点了点头。
万贺呈拿开手,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算是诚恳:“恋爱一场,怎么说也算是老熟人了,现在想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是不是?”
裴小拾觉得眼睛酸酸的,他说不出话,但他觉得万贺呈是对的。
晚上裴小拾一直在会所门口待到自己完全清醒冷静了才离开,那时他把自己藏在绿化带里,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突然想不到自己到这个地方来是为什么,是要对着万贺呈发疯,怪万贺呈为什么不像自己爱他一样爱自己,还是要把万贺呈推开,让万贺呈防备远离现在的自己。
好像从分手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就多了一道裂痕,缝隙越来越大,到现在已裂变出两个极端,一个是他控制不了的自己,一个是仍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自己。
是想到马上是万贺呈的生日,他的心才重新柔软下来,那一刻他只想乖乖在家等万贺呈回来,然后跟万贺呈说一声生日快乐。
裴小拾从床上坐起来,拿手心捂住眼睛,半晌才重新开口,带着重重的鼻音道:“我明天……不对,应该说今天,我准备天一亮就回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