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把糖含进嘴里,唇外留出一截白色的小棍,棍子轻微地动了动,“嗯。”
“在哪里工作?你才十六岁,谁敢雇用你啊……”
这合法吗?
“白天在海鲜厂卸货,晚上在玩具厂流水线打零工。”
这不疼不痒的陈述听得肖嘉映倒吸一口气。
“每天?”
“玩具厂是两班倒。”
所以他才会每一、三、五在零点前下班。
“这样怎么行?你还未成年,不读书一辈子就没出息,何况这样日夜颠倒身体也吃不——”
“我需要钱。”男生淡淡地回。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会住在这种地方,谁不是吃苦的命?
肖嘉映听懂了,也无法再说什么。
又走了一段,男生把嘴里的糖咬碎了,肖嘉映能听到。
他走开扔小棍。
看着他年少的背影和破破烂烂的鞋后跟,肖嘉映心里涌起一阵难受,但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同情他。
“小谈你真的很懂事。”
男生扶了扶帽檐,好像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旁边有个妈妈领着高中生模样的孩子经过,边走还在边询问补课的情况。他看见了,听见了,收回目光沉默片刻,低头把脚下一颗石子踢远。
“走吧。”嘉映说。
上楼之前听到他肚子在响,肖嘉映问他是不是饿了,他说不饿。肖嘉映让他等等,自己跑到不远处还开着门的小超,买了两桶加量的泡面回来。
“给。”
他看了眼,表情是不想接。
嘉映温声:“我想吃,顺便给你也买了一桶。以后还是多吃饭,少吃糖吧。”
他说不是他买的,是工友给的。
“你工友都很照顾你吧。”
“嗯。”
“那……谈阿姨的病怎么样了?”
他收紧下巴,摇了摇头。
肖嘉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进楼梯,楼道漆黑,扭头看见他在袖子上蹭眼睛,嘉映的心跟着他一起酸。好像已经认识他很久,其实见面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能感觉到他还是16岁的性格,并没有多稳重或者多老成,只是比同龄人藏得深而已。他喜欢球星,爱吃糖,难过时会落泪,睚眦必报却又记别人的好。
就这样算是熟了。
虽然平时还是不讲话,也还是很少见面,但肖嘉映认为他跟小谈算是认识了,熟悉了。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全名,也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
后来肖嘉映没那么忙了,不再很晚下班,也就更碰不上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