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电视正在播放当日赛马新闻,马蹄卷起滚滚尘土,骑手们奋力挥鞭,人群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主持人兴奋地叫嚷着什么。叶知理低垂着脑袋,充耳不闻,只沉闷地咀嚼、吞咽。他心里想着其他事情,有许多的顾虑,许多的负重,沉甸甸压在背脊上。
平日在银行里遇到什么难题,还有同部门的员工可以商量,还有领导可以请示,就算遇到挫折、受了委屈,也有訾衍可以倾诉。
即便把自己那些不满的情绪如倒垃圾一般发泄出来,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訾衍也会耐心地倾听,安慰他,不会有丝毫责怪。
在他胡乱发完一通脾气后,往往会给他买一杯奶茶,带他吃一顿火锅,偶尔还会跟他一起骂骂领导,骂骂一塌糊涂的银行系统。
但在柬埔寨没有这些,在金边没有这些,在这座与外界隔绝的赌场里也没有这些。
周围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
陌生的东南亚长相,操着陌生的语言,吃着陌生香料腌制的鱼虾。
他只能小心地掩藏自己,伪装作另一个人,过着另一种人生,费尽心力地去融入。
仿佛茫茫大海中一座孤岛。
孤独,疲惫。
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有时会想,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自己究竟是谁?
他的参照物缺失了,他没有可以锚定的东西。从前,他的工作在银行里,他的生活也在银行里,加班到深夜习以为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那个小小的格子间里,在成堆的数字和报表中,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想来有些可笑。
明明进入赌场不过数日的功夫,从前的生活却恍如隔世了。
突然,左肩倏地一沉,一只关节突出的手出现在白色衬衫上,猝不及防打破叶知理的思绪,猛地将他拉回现实。
头顶一个声音不由分说地:“喂,你,跟我来一趟。”
叶知理微微抬眼打量来者,对方下颌粗大,戴着黑色墨镜,嘴唇厚紫,单手放在腰间,肩膀肌肉绷得紧紧地。
叶知理没有动,镇定道:“去哪里?”
对方不耐烦地:“少问那么多,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