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名牌大学退学,就好比爱美的女孩丢弃了她的迪奥香水。
“大家……大家多吃点,辛苦你们照顾小惜这孩子。”时惜母亲急匆匆站起身,不小心打碎时惜的玻璃杯,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整个局,阿久都只听不说,话题偶尔被踢皮球似的抛到自己这时,她也能游刃有余地踢回去。
回家后阿青问起其中味道,她淡笑不语,没否认也没给予肯定,留白往往是最具余韵的语言,拖得人心痒痒的。
日子这样寻常反复,总会令人的眼睛不自觉带上审视,像在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挑挑拣拣,例如大家开始好奇为什么每次只有时惜的母亲来找他,他的父亲呢?
双亲与家庭,是一个隐私的话题,每当碰及此处,人们会不动声色移开话题,生怕戳到对方痛处,然后自己得花一番时间安慰与道歉。
主动提及此话题的是时惜。
那天很不巧的,楼下的小珍水管裂了。时惜到那儿时,小珍裤子高高卷起,像田地中插秧的小姑娘那般艰辛,冰冰凉的水贴着脚踝,一点一点往上漫。
时惜渡着流动的水,弯腰细细检查破碎的地方,小珍在一旁递他所需的工具。
时惜第一次主动开口,不大熟练,带着些别扭:“我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见过我爸了。”
像是想打破两人的尴尬场面,又像是埋在心里的东西久了总要拿出来晒一晒。
“我常常考试都是班级第一,他很骄傲。但有一天我回来说,我不想学了,我至今也忘不了……”
忘不了他上一秒还笑意盈盈的父亲,突然被撕裂开的表情,脸旁的骨骼一紧,就知道他咬紧了牙。
几个字不受控制地从牙缝里蹦出来:“你个小兔崽子,不读书!不读书以后有什么出息!”
“我想去踢球,我想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时惜抱紧了手中的球,衣服被沾染上泥土,在他父亲眼中,却如一张洁白无瑕的纸被肮脏的泥土的入侵。
混乱的场面也席卷了他那段记忆,时惜不太记得后来父亲说了什么,只依稀留存些感觉,那时母亲身体的温度似也能融化所有的不堪。
父亲摔门的声音,决然而去的背影,是时惜记忆里最后一笔,是过往这幅画上的临摹,寥寥几笔,未尽之言。
提笔的刹那,就已道尽了故事的结局。
未尽的话语,不像告别那般直白,清清楚楚地对你说一句“再见”;不像失联那般简单,让你对今后的日子抱有期待与无限念想。
它不声不响地处在其中,给你道别又给你想象,恰到好处地拿捏着你的不甘,你的情绪,你的一举一动。
然后在你转头时,光明磊落站在你面前,体验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楚。
是有一些疼。
时惜讲完他的故事,水管也惊奇地被修好了。他摸了摸后脑勺,被小珍敬佩的目光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