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荫阁子在花厅最南端。室内另有洞天,门内山水屏之后,是一敞厅、一小竹院、三间精舍。
小院与精舍藏身于岩石穹顶下,透过小院栏槛,可见钟秀如黛,墨池含翠,菡萏脉脉,长虹卧波,景色令人顿感高旷舒畅。
一行人在西首一间精舍坐下,檐下挑着紫藤罩栀子灯,珠帘绣额,窗明几净。一壁瞰墨池,一壁对小院,一壁靠山崖,室内瑞香盈盈,崖顶滴水叮咚,风韵清雅。
一个过卖弯腰半蹲,满脸堆笑的打过来招呼:“衙内好,三郎君好,几位官人好。今儿点些什么菜?”
杨梓眼望着窗外:“翻包菜肉匾食、饺窝窝、浇汁、蛤喇面。”
张斐笑嘻嘻的说:“你莫听他胡说,就捡你家拿手的上,按三、五巡的量即是。唉,酒需得上最好的。”
“好嘞!三郎君,小店最好的酒都给几位留着呢。”过卖答应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这过卖刚离开,有小厮整齐摆好了几副银珐琅的杯盏酒具,紧跟着环饼、油饼、枣塔、果子一道道菜流水般端了上来。
王一看着有点懵,心想:“这么快的出菜速度,太夸张了。”但见其他人都在说说笑笑,却无人动筷,只顾翻着桌上的牌子,于是压抑住好奇,找了张躺椅,舒舒服服的靠着。
“哎,今日一郎方到,尚不熟悉情形,所以不翻花牌。”张斐唤过身旁一传菜小厮:”去,让她们全部上来。”
隔不多时,就听到一阵环佩玎珰,嘻嘻哈哈声中,七八个怀着箫、阮、锣、板、琵琶的歌伎袅袅娜娜,立于敞厅屏风之前,环肥燕瘦,莺莺燕燕,脂粉浓香顺着竹梢荡了进来。
张斐扫了一眼,面露不悦:“今天怎么就这几个小娘子?”
领头的美妇已跨过竹院,听到张斐的嚷叫,嘻嘻笑道:“哎呦,三郎君,衙内,几位哥儿,今天可怨不得我,整个富顺监及周边府县的都行首、行首、花魁一早都被唤了去雾隐堂,就连刚会编曲的雏娘都被带去了。”
话音未落,她已一脚迈入楠木门槛内:“要不,三郎君,奴家找札客上来伺候,或者你把我收了,如何啊?”
一扭头,见杨梓趴在窗上望着墨池发呆,一阵风摆杨柳,飘过众人眼前,粘在杨梓身上,嗲声嗲气:“杨衙内,啊,二郎君,几日不见,怎生憔悴了?”
一阵幽香袭过室内,几个闲汉闭着眼,伸长脖子嗅空中的味道,一脸的猥琐。
杨梓伸手揽住美妇的腰,却明显心不在焉,依旧对着窗外,喃喃道:“凡心动,怎顾得清规戒律……”
张斐上前两步,扶住那美妇的肩膀,扳过身来。却不料她身上粉红缂丝锦褙一滑,露出里面藕丝色的抹胸。高耸挺拔,正是,室内众人看的血脉喷张。
张斐露出一脸的幽怨:“柳妈妈,你瞧不出我比二郎更憔悴吗?今天既然行首、花魁都没在,你就让她们全来唱曲吧,来都来了,也别亏了她们。”
一旁王一也是大开眼界,暗想:“这小子胆肥好色,心地倒也不坏。”
那柳妈妈把胸一挺,差点撞到张斐脸上,任由粉红褙子滑到腰下,又被“腰上黄”兜住,嘻嘻一笑:“小娘子们都过来这边唱曲,给官人们佐酒。”
众伎蜂拥而入,香风沐鼻,满室尽春。
柳妈妈斜眼瞥见楠木躺椅上斜靠一容貌俊美的少年,心头春水漾动:“好些年未见过这么俊的哥儿。”贴身在张斐耳边:“三郎君,今天有新客莅临,怎不帮柳妈妈介绍一番。”
“喔。正要与柳妈妈介绍。来,一郎。这位是富顺监最具风韵的花魁柳妈妈。几年前,荣州横溪阁前赛花魁,那天,万人空巷,我和爹爹花了一千……算了,扯远了。哈哈。”
“哎呀,老掉牙的黄历了。”柳妈妈扭捏作势的捶了张斐胸口几下。
“这位,是我的光屁股兄弟,京城太学上舍生——王一郎。从小离开富顺监,去读了十年书,昨天刚到家,今天就定亲了,这事儿我和衙内非常嫉妒。半个时辰前,他还害我挨了打,非常的不爽。”
张斐竹筒倒豆子,毫无隐瞒:“所以,今天必须喝到爽,不然,会出大事的。”
柳妈妈屈身朝王一道了个万福:“妾身柳八娘见过一郎君,不知一郎君擅耍什么酒令?”
说着说着,身子朝王一靠了过来,王一吓得一侧身,双脚挂在扶手上,柳八娘顺势挤进躺椅,与王一躺在一起,哎呦一声,吐气如兰:“一郎君,妾身有礼了。”
王一侧回头,尴尬一笑:“有礼有礼,这礼真讲究。”
柳八娘娇嗔道:“哎呀,奴家不小心崴了脚,一郎君还要取笑与我。”
一旁的张斐端起一把团靶钩头鸡嗉壶,满倒一大盏木樨荷花酒,递于她,笑道:“八娘,莫要见色起意,吓坏了我一郎哥哥。你且招呼众小娘子吹唱起来,再来陪我喝一杯,消消身上的劲儿。”
柳八娘伸手在王一大腿内侧捏了一把,把腰扭过来:“三郎君,心火烧,如何消?”
张斐从腰间黑鱼袋里倒出一大堆碎银,放在酒托盘内:“你陪我几兄弟喝一盏,取一锭,可消得心火?”
八娘瞥了一眼,吃吃笑道:“消得到,消得到。只是这几日身子不便,只饮得一盏,众郎君莫要见怪。”
说完,仰脖喝完手中酒,盈盈道个万福:“八娘敬三位官人。”
随即拿起桌上托盘,转身朝众妓说:“姐妹们,张三郎君有话,唱一曲,喝一盏,赏一锭。”
“谢三郎君。”一阵欢呼雀跃,丝弦琴箫咿咿呀呀的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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