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生存本能又在疯狂叫嚣——不杀了他,他会伤害我,就像所有智人对所有兽人所做的那样,当做娱乐,当做消遣,当做发泄,当做垃圾。
就在他犹豫的这不到一秒钟里,一股剧痛骤然钻进他的太阳穴。
他这辈子没有体会过这样剧烈且残酷的痛。
赫尔格痛到失声失神,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世界都消失掉,唯一的感知来自他抽痛的大脑。
“啊啊啊啊——”他大叫出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这疼痛持续了十秒,一小时,或是更久,褪去时余波未平,他头皮的筋仍紧绷着。生理性的眼泪淌了出来,赫尔格茫然地抬起头,朦胧地顺着眼前的双腿朝上看——尼禄俯视着他,手里的指环上一抹红光恰好熄灭。
赫尔格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组织出完整的句子,尼禄蹲下来,视线和他齐平:“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什……什么……”
“你是我的。”尼禄说。
这话他讲过很多遍,但这次,赫尔格似乎从中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思。但他还来不及思考,又一阵剧痛袭击了他。
“啊啊啊————啊——!”赫尔格手掌摁着头再次摔倒在地,好像一头被电击的公牛,健壮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浑身肌肉都在抽搐,脆弱不堪。
他想要撬开头盖骨,里面的大脑在沸腾。
赫尔格惨叫到声音嘶哑,舌头被咬出了血却浑然不觉:“啊啊啊啊——啊!停,停下……”
尼禄停下了。
赫尔格侧卧在恒温的地板上,只觉得滚烫不已。他浑身冷汗,大口喘着粗气,一时间甚至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他长大的过程中,受伤乃是家常便饭,甚至之前被交易所在未完全麻痹的情况下试图锯断兽角时,都不曾感受过如此清晰、真切、尖锐到超负荷的痛。这种痛感扎根他的神经、他大脑皮层的每一处沟壑,他柔软的脑子被反复拉扯踩踏,撵成碎块,又粗暴里扔回到了头颅里。
尼禄面无表情地蹲在他面前:“你是我的,因为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没有身份,没有卡,只有一张隶属于我的芯片认证。你没有家,你住在我为你建造的笼子里,吃我喂给你的食物。你并不拥有自己的身体,我可以随意打扮它,不管是用珠宝,还是用伤口。你也不拥有你的精神,只要我轻轻转动这个。”
他举起手,摸了摸那枚银色的指环:“我可以让你疼痛难忍,我可以让你欲火焚身,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赫尔格瘫在地板上,身体还在发抖——他完全无法控制,一方面是神经痛的后遗症,一方面是对于剧痛何时会再次袭来的恐惧。
“哈,哈哈……”赫尔格断断续续地笑了,又咳嗽起来,尼禄微微皱眉看他。
“你觉得你很快,你很强壮对吗?有我的思想快吗?”尼禄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甚至不需要手动操作,这戒指只是为了方便,你的芯片连的是我的脑子。”
智人的大脑运行速度本就快于常人数倍,这也是他们过去为什么会被直接连上电脑做人肉处理器。赫尔格见过尼禄工作的样子不止一次——意识接入数据之后,经由特殊的神经元刺激,一呼一吸的功夫,他就可以过滤数十份文件和上百次计算。
尼禄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断角:“这里,和我的精神力相连,是你隶属于我的烙印。”
太可笑了,赫尔格简直要大笑出声。
在十分钟之前,他还对自己真实的处境一无所知,他无所畏惧,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可他那自以为是的自尊竟然如此脆弱,对方可以在一念之间,将他变成一个虚弱的小丑,一个发情的野兽,亦或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他之前只是选择没那么做而已。
“那你,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搞什么……互不伤害的可笑条款。”赫尔格咬着牙,总算撑起半边身子。“看我信以为真的样子,取悦到你了吗?”
他现在倒宁愿尼禄是他幻想中的那种虐待犯或色情狂,而不是顶着一张近乎天真的脸,披着虚伪礼貌的皮,让自己放松警惕,主动纵容对方的亲近。
他直到现在才发现,所谓控制权,从头到尾都不曾握在自己手上,他才知道之前对眼前这个人的同情和共情简直是穹顶下最大的笑话——尼禄不是象牙塔里孤单寂寞的小孩,只是这畸形帝国中的又一位暴君罢了。他此前面对的完全是一个假象,因为当权威不被挑战的时候,人很难觉察出权威的力量和丑陋。
“可笑吗?”尼禄眼神中带着一丝高傲的悲悯,“可如果你遵守约定,不试图对我动手的话,也不必遭受这些,不是吗。”
“人为什么总得吃了苦头才能学到最简单的道理。”尼禄叹了口气:“没办法,这是教育的一部分。”
第14章通风管道
他昨天的惨叫声必定非常大,就算隔着挂满植物和贴满墙纸的隔音层也能听见,想必走廊上经过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昨天被好好“惩罚”了一顿,这只要看来送饭的雅人的眼神就知道了。
这雅人算是送罗勒入境的“帮凶”,他如果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家里工作,想必对他的下场早有所料,但昨日非但一句提醒没有,反而还事不关己地放罗勒进来,享受了一番混血的服务。连今天面对他,也丝毫愧疚和同情都没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