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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挑软柿子捏(第1页)

夔安面有愧色,说:“晋人突围的兵力约莫在百人左右,并不多,但是其凶悍勇猛,实属罕见。他们先是让一队人从东门杀出,佯装往洛阳方向突围,将我军吸引过去后另一队突然从西门杀出,一头扎进了山里……末将愚钝,没能及时看破他们的诡计,让他们突围成功了,请大将军责罚!”

石勒说:“半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的,敌军又是计划周详,一时不察让他们侥幸得手也属正常,不必太过在意。”

张宾皱着眉头说:“不走官道,一头扎进山里,这些晋军想干什么?他们莫不是想连夜走几十里的山路赶到宜阳,向凉州军求援?”

一听到“凉州军”三字,在场众将领便眼皮不由自主的猛跳。这段时间凉州军实在太猛了,在新城将他们暴揍了一顿,在杓柳又送了他们一顿暴打,让他们死伤一万多人,石勒起家时那批心腹将领死也伤了差不多一半,支雄到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现在羯胡众将一听到“凉州军”三字就头皮发麻、呼吸不畅,严重的生理不适……他们可不想再跟这帮凉州蛮子再来一场硬碰硬的交锋了!

说到底,石勒麾下这支军队的匪帮色彩还是太浓了,都是有便宜就占,形势稍稍不利立马闪人,打不得硬仗。石勒自起兵以来一直都是像蝗虫一样满世界的流窜,专挑晋军中的软柿子下手,极力避免与晋军精锐正面硬碰,比如说在司马越率领禁军精锐反攻的时候他就老实得很,口头上喊着跟司马越不共戴天,可始终不见他上,直到洛阳生变,司马越仓皇退兵,他才支棱了起来,带领骑兵便玩了个迂回包抄。

事实上,在彻底控制河北,获得稳固的地盘之前,他想打硬仗也打不成,比如说他跟王浚麾下的鲜卑突骑几次交手,次次都被揍得灰头土脸,要不是跑得快,只怕命都得丢在河北。大概是让王浚给打出了心理阴影,在攻陷洛阳之后了没有往北方发展,而是带领大军冲向江淮,这固然有乘胜追击,趁着江南的东晋小朝廷还没有正式挂牌营业,军事实力还很孱弱的机会一鼓作气彻底灭了司马氏的意思,但最主要的还是他没得选。当时他往西就是大老板刘聪的地盘,往东就是飞豹王弥的老家,王弥虽然被他宰了,但王弥的小弟曹嶷已成气候,拥有十几万剽悍的山东大汉兵,不好惹;往北铁定会遇到王家那个私生子,估计又要体验一把被鲜卑突骑吊打的快乐……留在北方的话,甭管往哪个方向发展都免不了一场硬仗,而他根本就没资本打硬仗,只好挑软柿子捏,南下去揍司马家那帮废物。

真不是随便哪支军队都能打硬仗的。

好死不死的,北宫纯、北宫静治军和打仗的思路都是师承蜀汗,照着武侯兵法来的,而诸葛武侯有多喜欢打硬仗,地球人都知道的。诸葛武侯治军打仗的核心思路归结起来就是精心拣选兵员,精心培养军官,严加训练,将军队训练到虽千万人浑然一体,指挥起来如臂使指;同时还要严抓军工生产,研发最精良的武器装备,将军队武装到牙齿,防护到裤裆,努力争取在野战中歼灭敌军主力。你有千条妙计又如何,我将士兵训练到能以一当十的地步,将兵器盔甲堆到你望尘望莫及的地步,见面就一轮雪崩海啸般的突击,直接冲死你!诸葛武侯在世时,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曹魏军队都不敢跟他打野战,每次魏军按捺不住要主动出击的时候,就是他们尸横遍野的日子。凉州军虽然还没有达到这个水平,但也不是一帮杂胡扛得住的。你石勒不喜欢打硬仗是吧?巧了,我喜欢,逮着你一次就干你一次!

孔苌沉声说:“我这就带五百人进山,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跑到宜阳!”

石勒沉吟片刻,说:“去吧,路上小心点,别中了晋人的诡计!”

孔苌说:“喏!”说完带了五百骑兵,也一头扎进山里,追那些逃脱的晋军去了。

司马范在城头上看着外面火把乱晃,人声嘈杂,心里七上八下的,扶着城堞的手手指不由自主地抠入砖缝中。贾攸同样紧张,这可是他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大事,头一次在这种事关自己,事关数万人的生死存亡的大事上拿出主意并且被采纳,他已经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了。直到看到一支胡人骑兵打着火把一头扎入群山之中,他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对司马范说:“冲出去了,他们冲出去了!”

司马范也松了一口大气,可看到那么多胡骑气势汹汹的追进山里,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胡人追得这么紧,他们能成功脱身吗?”

贾攸也不大确定,纠结半晌才说:“总会有几个能够成功脱身吧?”

司马范说:“但愿吧……”

他们都不知道这支小部队到底能不能摆脱胡人的追杀成功找到援军,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

孔苌在天亮之后回来了,带回了二十七颗首级,用把拖回两个血肉模糊的倒霉蛋。回到大帐,他拿起一袋奶酒咕咕咕就是一阵猛灌,喝了个爽后才抹抹嘴,对石勒说:“那帮晋人跑得贼快,眨个眼的功夫便窜出了十几里远,而且每隔一段便留下数人拼死阻击,其他人继续跑,直到那几个人死伤殆尽……死硬死硬的,宁死也不降,真的很少碰到这么死硬的对手!”

他还特意指着自己心口位置给众人看。大家细细一看,只见他护心镜上有三个箭镞高速撞击造成的凹陷,换言之,这个位置至少挨了三箭。孔苌身为一军统帅,在夜战中尚且数次险些丧命,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为了捕杀这二十余名晋军死士,孔苌带去的五百骑兵死伤了一百多。

这场规模不大的夜战竟是如此的惨烈,着实令人心惊。

石勒问:“有人逃脱吗?”

孔苌说:“无一人逃脱!”

石勒说:“无人逃脱就好!不过还是不能放松那边的戒备,吴豫,你带人盯着那边,严防敌军来援。”

吴豫应喏。

石勒并不知道,就在他从容作着预防万一的布置的时候,一名晋军死士正孤独地在山路间纵马狂奔。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盔甲由于在战斗中受到太多攻击已然残破不堪,一如他的身体。战马一边飞驰,血便一路往下沥,星星点点的洒了一路,孔苌要是再坚持追一段,肯定能沿着这血迹轻而易举地追上这名晋军,将其俘虏或者斩杀,但孔苌没有追下去,让他幸运地逃脱了。

血泡正从他的嘴角汩汩地往外冒,这是因为有一支利箭从铠甲破损处射入,深深的扎入他的胸腔。他折断了箭杆,但不敢把箭镞拔出来,生怕拔出来之后血就止不住了。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越来越强的咳嗽冲动,忍受着剧痛,忍受着刺骨的寒风纵马飞驰,朝着宜阳方向狂奔。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死也要死在宜阳!

宜阳城中。

北宫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得像纸,就连嘴唇都没有半丝血色。看着他,李睿愕然地发现,原来这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屡屡杀得胡人大军血流成河的少将军竟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原本在首阳山上给北宫纯当沙包,被揍得惨兮兮的,突然得知北宫静北宫静呕血昏迷,不由得大吃一惊。北宫纯也是心急如焚,想下山来看他,奈何上头有禁令,不准他离开首阳山,无奈,他只好让李睿赶紧下山看看。

李睿心急火燎的下山,快马加鞭赶回宜阳时候,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北宫静依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弄得他都忧心不已。羊绣更是又急又怒,一连请了好几位洛阳有名的大夫过来帮北宫静看病,许诺若能治好北宫静,重重有赏。清河县主的重赏令人心动,但这些医术高明的大夫却没那个本事拿到,他们都说北宫静这是心病,药石难医,只有解开心结才能痊愈。至于谁能解开北宫静的心结?不得而知,反正他们是没有这个本事。

李睿忍不住冲羊绣抱怨:“你们家主干的都是些什么烂事啊,好端端的放苟晞入洛阳让他跟老乌龟斗,结果老乌龟一根毛都没少,反倒将己方大将给气吐血了,这真的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

羊绣气得瞪起眼睛:“你怎么说话的?”

李睿说:“我平时就这样说话!就你们家主干的这些破事,还指望我能夸他不成?”

羊绣说:“这件事又不是我们家主一个人帮的,天子才是主导者好不好,你凭什么只骂我们家主?”

李睿耸耸肩:“因为天子我惹不起。”

羊绣气得够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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