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置了那票船老大,外院除了一间主屋恰巧全住满,单余了那面容姣好的高个儿内侍。
张和才正发愁如何是好,他却主动开口道:“张总管,在下辽书。”
张和才回神道:“哦,幸会,敢问您可是——?”
辽书平平道:“在下裘家管事,也是大奶奶房中人,告知此事是想同张总管言明,我素与大奶奶同住,房子不必单独预备了。”
“……”
这般阴私之事辽书张口便吐露,竟说得好似早饭用了俩包子一样,张和才张着口愣了半天,片刻才道:“知……知道了……。”
辽书似不大爱笑,性子冰凉,藏跌月面目隐在冷雾中。
他一低头从袖中掏出张叠起来的银票,两指夹着,塞进了张和才手中,低低道:“大奶奶嘱咐了,我等外人來府叨扰,必是给张总管添了许多烦忧,一点茶叶钱,还请你务必收下。”
张和才一摸那银票立时眉眼笑开,推脱道:“份内之事,份内之事,何须如此。”
辽书平直道:“张总管别客气了,若您不受,回去大奶奶要罚我跪脚踏。”
张和才:“……”
他原本就是客套客套,可辽书这话却让他有些无从接起,只得讪讪敛手道:“那就多谢了。”
收了银票,张和才主动引他去主屋转了一圈,辽书对布置并无意见,叫人来暂添了些他们自己的东西,余下便只道:“他事等大奶奶来定夺。”
再出屋时,日头已悬起了,浅夏的盛阳升起来。
张和才引了辽书去厨房用早饭,二人行时,辽书同他道:“张总管,还有一事需得你费心。”
张和才忙道:“辽总管直说便是,咱这儿一定尽心着办。”
辽书道:“此次我家商队回船是人先行,细料船吃水,辎重在后,明后日还有一船两千斤的细料到港,届时在贵府入库盘点,还需得张总管寻人搭把手。”
张和才笑道:“好说,好说。”
此话一落地,辽书行了半个礼,不再言语了。
外院的小厨房刚翻新好,还未请灶神开炉子,这顿早饭便得去王府吃。
从离赘园往府里去有些距离,可辽书看着实在不是个多话之人,二人并不熟稔,加之又知晓了他和裘藍湘的私事,这一路默默行来,张和才别扭得想抓烂自己的脸。
好容易熬到下厨房,张和才朝里一展臂,辽书回了个礼,道声:“请了。”随即转身入内,寻到早来的船老大,和他们坐到一圈吃饭去了。
辽书身上有股让人不大痛快的劲儿,张和才和他一通交道打下来,实际感觉不怎么好,这边一分别,他松了口气,自去了院中用早饭。
因张和才早先备得妥当,除了当日清晨忙乱些,余时倒是一切安平。
晚间夏棠打外头回来,见了裘藍湘很是激动了一番,王府众人凑在一处吃了顿便饭,府中热闹了许多,幸是没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
如此过了两日,第三日近卯,天刚挂点亮光时,辽书说的那批货来了。
大海船卸了几十车细料,尽数全运来了王府东角门,张和才接到信儿时货已到了,他赶忙起身穿衣,叫张林叫上人手,匆匆奔过去。
张和才赶得匆忙,去得很快,却还不及裘家人快。
若是做管事的辽书到场倒不意外,张和才却没想到这时辰能见着裘藍湘亲来,二人正赶了个前后脚。
打着灯笼近见了裘藍湘,张和才边系衣领盘扣边下了个礼,堆笑道:“裘家主,您早。”张林跟在他后边行了个礼。
裘藍湘一看也是刚起,发匆匆盘的,腰封扎得有些凌乱,面上还带些困倦。她冲张和才二人笑了一笑,还不待回话,外院方向又迅速现出三个人,领头的便是辽书。
三人都穿得不算齐整,边跑边拾掇,辽书臂上还挂了件外袍。
几步来到裘藍湘身侧,辽书展臂一抖那件外袍,打身后虚搂般将袍服披在裘藍湘身上,初见张和才时那种冷雾后的表情消却,嗓音如水滴砸琴面,低平道:“大奶奶,晨雾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