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小胚胎连个人形都没有,程容仍觉得它听懂了。小腹慢慢聚起暖意,热气从丹田升起,沿四肢百骸流动,僵冷的指尖微微一动。
一条大浴巾从天而降,劈头盖脸搭在身上。
周柏不知从哪找来浴巾,把程容裹好,又在后者胸前系了个扣:“我下去送他,你先回去,我一会回来,有话和你讲。”
周柏带庄炳仁下楼,快到拐角的时候,程容扶着栏杆,骤然扬声:“喝、喝茶再走?”
两人讶异的目光像两根钢针,透过太阳穴扎进脑干。程容自欺欺人、混沌游离的大脑终于清醒,他茫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拳,砰一声甩上大门。
只强硬那么一瞬,进屋后他两腿发软,迷迷糊糊靠着门,抬头看到凌乱的沙发,和甩在地上的纸巾。
空气中仿佛有腥膻的味道,呕意从胃部向上涌,程容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趴在地上干呕,也只呕出几口酸水。
食道被灼的热烫火辣,肚里的小胚胎也感到不满,散发阵阵寒意,程容扶着把手起身,踉跄往厨房走,烧水想给自己泡面。
他在做饭上毫无天分,泡面是迄今为止少有的、不会出错的食物,他出差时和同事说想歇着,其实经常离开大部队,偷偷出去逛街,老鼠搬家似的拖着箱子,一趟趟向酒店运货。本来以为出差吃泡面,回来就可以停了,现在看来……还要继续吃下去。
最近好像很流行送生日礼物,从一岁送到现在,算作未在恋人身边的“陪伴礼”,程容绞尽脑汁思考,也不知周柏最喜欢什么,只能看到什么买什么,一个箱子塞不下,又从景点买了两个,才勉强把礼物都运回来。
一会还得出去,把玻璃碎片收拾起来,看能不能黏回原状,那个花了一个月工资,碎了太可惜了。
好像还有几个小瓷器,刚刚没仔细观察,不知道是不是掉下去了。那几个也挑了很久,后来导游大巴要回程,他风风火火赶回去,上车后肚子痉挛,忍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肚里有个娇贵的、需要照料的小东西。
脚背蹿起一阵疼痛,程容啊一声甩手,热水壶向外飞出,摔开一地的水。
刚刚心不在焉泡面,热水漫过纸桶也不知道,直到脚背烫掉层皮,才骤然将他唤醒。
……乱套了。
都乱套了。
一切都乱了。
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不是无所谓吗?
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在一起?
当时为了他,周柏拒绝过庄炳仁那么多次,那两人间的关系,怎么还没斩断?
他们要住在一起吗?
他们要结婚吗?
他们会领养小孩吗?
不对……连他都做过这个手术,说不定有一天,周柏或庄炳仁也会去做。
他们会有自己的小孩吗?
小孩有那两人的基因、那两人的相貌,会甜甜的呼唤爸爸,会一点点长大,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而这些……都将与他程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