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秦正“呼”地一下摇下了车窗,将后背紧靠着车门,一副负隅顽抗的样子赌气地叫道:“你是嫌那天我吐得还不够解气?是不是要我现在再吐给你看?”
虽然是耍赖加玩笑的口气,东方泽意外地看到秦正眼底认真的怒气——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秦正发怒。他不由怔住,一时没有说话。
秦正不再看他,转头对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树林,故意用轻松的口气掩饰自己的情绪,语速极快地说:“真快——怎么我们才认识两个月?说说看,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没看上去那么黑吧?”
东方泽“噗嗤”一笑,及时收住,正容道:“你这个人虽然很多地方我不敢苟同,但总体来讲——还算凑合吧。”
秦正苦着脸问:“真的吗?只能算凑合?你看我们配合得多好呀?我怎么觉得我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东方泽没听出他的话外音,认真地说:“这次竞标虽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但不得不承认,你还多少有点用处,有那么两分钟让我觉得你还行来着。”
秦正心脏开始大力跳动,其实刚才“天造地设”一出口,他的心就有点慌,想着东方泽不定会怎么反应?没想到,这榆木疙瘩居然——没反应?
他又失望又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去,听到后面东方泽的话里还颇有些肯定夸奖的意思,心情一时又好起来,凑上前认真脸儿地问:“那现在呢?你觉得我还行吗?”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的脸儿都烫了,小心脏慌慌地跳着,比毕业论文答辩都紧张,不知道东方泽会怎么回答。
没想到,东方泽将目光从“目视前方”调转过来,居然认真地看了看他凑上来的那张黑脸,将目光转回到正前方,说:“可惜,那两分钟已经过去了。”
秦正这才明白,他刚才转过来特意看自己两眼,不过是为了证明“说话要有事实依据而他刚刚确认过”而已,一时气得牙痒痒。东方泽这才开心地笑起来,那份得意在夜色中都醒目地帅气而又温暖。
难得看到他这样开心,秦正的心情也跟着飘扬起来,故意夸张地说:“能够有两分钟让泽总赞赏,我已经觉得很开心了。不知道人的一辈子可以有多少个两分钟?只要泽总不时提点、给我机会,我有信心这辈子都让泽总觉得我还行,成吗?”黑脸上全是孩子气的开心和满足。
东方泽笑着看了他一眼:“那就从老老实实、踏踏实实工作开始吧!明天起我把公司日常运营的管理工作转到你这边,签字权也正式归口到你这里,以后集团的工作以你为主、我只在后面提供必要的支持,也免得王总、赵总他们无所适从。”
秦正沉着脸看着车窗外,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公司里的监视系统还在进行,不然怎么白天吴世杰刚跟他讨论运营管理,晚上东方泽就开始谈工作交接的事儿?
东方泽的辞职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虽然一直没去触踫,每念及此都会隐隐作痛,因为他还不知道如何改变东方泽的想法。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情愿不要去谈,以免更生瓜葛。即便现在东方泽主动去谈,他还是拒绝开口,只怕在没有明确应对策略之前,每次开口都有可能泄露不该有的信息而失去一次难得的机会。
东方泽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还是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俩可以配合一下,你把日常运营和投资接过去,我全力投入到医药布局上,希望在我走之前把这块业务的架子搭起来,基本运转顺利了再转交给你。”
秦正固执地看着窗外,仍然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孔雀集团的房产业务出大事了”这一传闻迅速在股市上蔓延开来,大盘在短暂挣扎后,开始下探,一路向下的姿态任谁看了都会倍感沉重。
吴世杰就这样步履沉重地出现在孔雀王的病房。孔雀王病倒后,他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不仅为了探望孔雀王恢复的情况,更象是一种仪式——就象每日朝拜一样。
但春节期间,东方泽每天来探视孔雀王,有时还要在这里呆一会儿,吴世杰不想与他照面,反而来得不那么勤了。假期结束后,东方泽不怎么来了,但秦正又开始时不时地探视,与吴世杰曾碰到过一两次,吴世杰当时就有一种感觉:这位太子不是很高兴在这里见到部属。
为了不违拗太子的意志,他只好放弃了每日觐见的计划——他原本计划坚持到孔雀王醒过来,不仅用行动向孔雀王证明自己的“忠诚”,也是为了向自己证明——至于证明什么,他倒真没有想过。
昨天秦正说让他来看孔雀王,无形中好像戳穿他之前的忠臣计划、甚至他放弃时的委屈,被秦正这样一笔带过地揭开、又极其敷衍地盖上,让他又惶惑、又气苦,像一个媳妇打算守一辈子寡,临了才发现,自己不过是陪房丫头的身份。
病床上,孔雀王无声无息地活着,吴世杰有种冲动,想要扑上去问这个昔日的王:“你知道你儿子和东方泽在干什么吗?尽管事出突然,但你是无所不能的王啊,你到底安排了什么底牌?你要我如何帮你保全你留下的孔雀王朝?”
尽管双眼紧闭,孔雀王的睫毛似乎动了一动——至少吴世杰感觉自己看到他的睫毛动了一下,他的心立刻跟着狂跳起来,他几乎跪倒在床前,盯着孔雀王的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