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看到他还是很高兴的。我想走开,但云汐拉住了我。我们都知道你父亲脾气不好,我也怕他一时冲动干出傻事,所以就不顾他的脸色留了下来。
他一直盯着她,也不说话,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她。
云汐只好说:“我听小洁说你在军队发展得非常好,这说明你是一个天生的军人、甚至有潜力真的成为一名司令。我跟你是不同的,我不喜欢军旅,那不是我期望的方向,我喜欢有文化、有精神追求的生活……”
你父亲抢白道:“你觉得我是一介武夫,没有文化,配不上你,是吗?”
云汐难堪地争辩道:“怎么会?他也是军人,我怎么会看不起军人……”
你父亲突然吼道:“别在我面前提到他!要嫁给他是你的事情,但能不能让你爱上我是我的事情,可不可以不要混为一谈?”
云汐被他震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也有些害怕他发火的样子,就提醒他客人就要来了,让他出去。
他恨恨地出去,临走前,他对着云汐的脸只说了一句:“你记着:我会把你抢回来,让你重新爱上我。”
那年恢复高考,你父亲居然就考上了,从军队直接去上大学。婚礼后,云汐离开了中国。我仍然跟云汐保持着书信往来,那一群孩子里,我是唯一一个还跟她保持来往的人。所以我知道,婚后不到一年她有了孩子,是个男孩。那个德国人对她很好,她很幸福。但明显她已没有了娘家,甚至没有了祖国,她也没有任何再回来的打算。
是我把她生孩子的事情透露给了你父亲,我希望他可以忘记这一段感情,开始自己的生活。不想,他知道后就用那样凄怆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觉得,她还会给我机会吗?”
后来,发生中越自卫反击战。你父亲背着家人报名去前线,我追到他的学校去问他,他告诉我:他已经放弃了他的科技文化梦想,他只想去军队、去前线、去生死边缘磨炼他的意志,让他可以象标枪一样,只有目标,没有情感。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云汐。所以,心碎的我也离开了,来到南方开始我的演艺事业。
当我以为自己已经跨过这段情感的时候,那年春节回北京,却再次见到了他,更成熟、更坚定、更强势的他。他在军队发展得很好,我还是爱着他,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忘记我这个通讯员。
那天,我喝醉了,又哭又笑的,他一直陪着我,默默地看着我哭、看着我醉,像在看他自己的影子……我醒来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我一直以为军旅生涯是他一生的舞台,没想到他不带一丝遗憾地申请转业,并且完全不顾家里的意愿,跟我一起到毫无根基的祁城发展。我想,他是跟我一样不想在北京生活,不想活在与过去有任何记忆牵绊的北京。
这样也好。
另外一件让我意外的事,是他拒绝了转业到公安局的机会,而是选择了一家国营企业,好像他对所有跟武力有关的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只是貌似平和的他,也没有任何征兆显示,他对什么还有兴趣。
不过,我们的生活很平静,甚至称得上幸福。
一年后,就有了你。尽管婚后,我有意减少了与云汐的通讯,还是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很开心,同时告诉我,她马上也要有一个宝宝了,如果生在年前,那与你还是同岁呢。没想到,元旦过后不久,她的先生发来电报,她果然生了一个腊月宝宝,跟你一样属狗的。
那一次,我和她都好幸福,我们真的在幸福的感受上公平地同步了。
隔年春天,她寄给你一份礼物,是一架小飞机。她说这是用他先生的公司刚刚研发出来的最新航空材料做成的,只做了三架小飞机,你们三个小男孩一人一架,代表事业的成就和家庭的祝福。
可是当我把这事告诉你父亲时,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只是感觉你父亲目光很阴郁、甚至有些凶狠,我很不安。从那之后,我几乎不再主动与云汐联系,也许潜意识里,我希望她不要再出现在我幸福平静的生活里。
事与愿违。
两年后,我再次收到她的信,却是她要回国待产的消息。因为前两个男孩都是国外生的,月子里按国外的方式休养,结果落下了很多病。都说月子里的病要月子里养,尽管她的父母并没有邀请她回来,她还是想这次能回中国生下这个孩子,按传统的方式坐回月子,趁机把身体调养好。
她在信里仍然那么幸福,她说她和先生希望这会是一个女孩。如果是女孩,就叫vivian,那是她先生祖母的名字,他们希望以这种方式来纪念这个最钟爱她先生的老人。
我犹豫了,没有回复这个信息。她回国后,还是发来了她下榻的酒店地址,希望我过去一叙。我没有回信。
一周后,她突然发来电报,说她丈夫的父亲病危,她丈夫要带着长子赶回去,有可能葬礼后才能回中国陪她,如果涉及遗产分割,可能要更久,所以希望我能过去陪她。因为她的父亲始终拒绝原谅她,她的母亲没有可能去酒店陪她。
我还是没有回她,而是把她的电报发给了她的母亲。不是我心狠不想帮她,而是我觉得,所有的母亲都不会抛下伤心欲绝、孤苦无依的女儿,而我,实在不想再让她出现在我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