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主将营帐的满一路上贺重霄都在心下暗自思忖着杜衡文方才所言之事,正巧在路上碰到了一天操练完在篝火旁给士兵们说书的白骙,和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边喝酒边看着兵书的白骁。
之前都督免官、邓州也开沟渠重降甘霖后,白氏兄弟便一直留下了贺重霄麾下,因白骁有一身好武艺和御下手段便顺水推舟地让他司管手下流民兵匪。至于患有腿疾的白骙当时对贺重霄简直可谓是千恩万谢,颤抖着声音口中不住叨念“草民虽为一介残瘸之身,却也愿为贺将军马首是瞻,当牛做马以报答您的恩情!”
贺重霄当然不会让白骙真得当牛做马,但因他躯体残疾给他安排一个能留在军中的职位倒也费了贺重霄一番脑筋。最终还是他无意间发现白骙虽然腿瘸,却是见多识广通晓民间风土人情又做得一手好菜,军中不少将士都爱听他说书念文,便干脆让他留在军中做了个伙夫改善下军中伙食,闲暇时间便在军中给众将士们说书讲学。
“……那商贾豪强以为信国公不过是个只会死读经文书卷的书呆子,便有意摆出如此跋扈态度为难于他,却不了却被信国公当着众人的面以三两句话给回拨了去,偏生还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让那土地主生生吃了个哑巴亏,当即便对他们兄弟四人转换了态度,和声和气地将他们引为了座上宾,却未料……”
围坐在白骙旁一圈的众将士们正在兴头上听得津津有味,但见贺重霄远远走来心下却是不免生出些紧张,毕竟他麾下的所有新兵入营的第一件事便是背清军中的十七条禁律和五十四斩,至于其定下军律的执行力众人也是有目共睹,故而平日里嬉闹时遇到了这个上峰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忐忑。
见众士卒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仰头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贺重霄挥手一笑,而后出乎众人意料地在不远处席地而坐。
“刚才白兄是在讲‘河东四杰’们年轻时的故事吧,这民间传闻我也曾听说过,倒也有几分意思,你们该讲的讲,该听的听,不用管我。”
贺重霄说罢摆了摆手,便也真的没有再出言干涉,而是顺手捞过了身旁白骁手边放着的一袋烧刀子。
“借我这一袋,明日收队结束后还两袋给你。”
贺重霄说罢还没等一旁的摇头晃脑地看着兵书的白骁回话,就已经自顾自地打拔下了那酒囊上的木塞,仰头喝下了小半袋酒水。
这酒是北塞边疆特产的烧刀子,味浓烈,似火烧,可驱寒,一口饮下去便教人感觉像是无数小刀在喉咙内来回刮擦,但贺重霄一口饮罢,入喉的烈酒却是变成了绕肠的情思愁绪。
见贺重霄今天这般一反常态,白骁兵书也不看了,眼睛直接瞪成了两只铜铃:“将军,您……您今天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寻常客
“我能有什么事?”见白骁目瞪口呆,贺重霄不禁兀自觉着有些好笑,他将酒囊中剩余的酒水一小半摇晃了下,而后将其一饮而尽,“这酒不错,谢了。”
军律规定军中不许酗酒,这酒是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从途径玉门关的驼队那儿换来的,当然不错了!白骁在心中暗自腹诽着。
但因为心知贺重霄素来也是个一言九鼎之人,说给两袋便自会给两袋,断不会食言,再者能遣送给将军的酒再差也差不到哪去,故而白骁也就没把这番话说出口来,继续埋头啃手中的兵书去了。
但白骁手上拿着的这本兵书却是一本流传已久的名家拓本,故而对草野出身的他来说还是有些过于聱牙诘屈了,看起来不免有些费劲。贺重霄见白骁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心知他是一员可塑将才,便顺道点拨了几句,而白骁也是个机敏之人,不过寥寥数语便醍醐灌顶触类旁通了起来。
“白大哥,既然说完了那先贤名将们白手起家的丰功伟绩,不如你再和我们讲讲当下吧?”
“是啊是啊!光说那些过去的事情有什么意思?都已归于一抔黄土咯!讲讲眼下的英雄豪杰我们也好有个学习的榜样啊!”
“就是就是,白大哥您快说吧,兄弟们可都愿意洗着耳朵听呢!”
“你这笨蛋,什么洗着耳朵听……昨天白大哥才教了的,是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
“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还想听,那我也自是愿意讲,只是不要吵,一个个来说。”见众人听得聚精会神意兴盎然,明明嗓子说得已经有些沙哑,可白骙却也不推脱,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一个个说,脸上挂着的依旧是那副淳朴祥和的农家子弟笑容,“不知那你们想听哪位豪杰的盛躅功绩呢?”
“这……”
听闻此言方才还你一言我一语、争抢不休的众人却是面面相觑着一时陷入了沉默,毕竟常年南征北战的他们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只是知道那么零星几个威名在外的将领,而其中说起眼下风头正盛的自是非他们上峰贺将军贺重霄莫属,总不能当着正主的面就这么侃侃而谈吧?
见众人一时犯了难,一个初入军营未久的少年却忽而心中宕开一个想法,眼珠一转儿激灵道:“诶诶,贺将军,您说说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白大哥虽然之前也和我们零星提过,但是他也没有亲眼见过,说的啊肯定不如您说的准确。”
见少年忽而提出这么一茬,众人一下便又来了兴致,毕竟在这塞外苦寒之地天高皇帝远的,趁着气氛热络随意胡扯几句又有何妨呢?毕竟这等谈资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听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