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南当时他诚然是感激于贺重霄的,可他哪里想得到当时与南诏一役胜利后,自己刚一拿着军营里给的答谢钱财和宫廷里流传出的炼制丹药的秘方准备回去重振师门,还没走出军营多久就被那鬼魅般神出鬼没的何子骞给抓了个现行!要不是如此自己哪里还会遭受一路上的这么一番无妄之灾?
一想到自己每次见到贺重霄就准没啥好事,秦徵早就下意识地把对方当做了“瘟神”,当即便一个劲地往杜衡文身后窜。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我都能碰到你,我做错了什么哇……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秦徵当即被骇得目瞪口呆,只是抬手指着贺重霄瞠目结舌地哭丧着脸,却是并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但贺重霄却是没心思同这活宝胡闹,向杜衡文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我今天去了娄家的太守府,回来路上便遇见了他被巷角的一家黑药铺讹诈,便替他垫付了药钱。”知道贺重霄接下来会问什么,杜衡文继而微微笑道,“我同这家伙也算是半个朋友的老相识了吧,虽说是因他总是向我们家讨要香火钱才认识的。”
“你去了太守府?”
无视掉杜衡文身后秦徵的一阵“霉运召客,不得停留”的小声念叨,贺重霄却是抓住了杜衡文方才那番话中的致关之处。
“正是”面对贺重霄的皱眉询问,杜衡文不置可否,颔首微微笑道,“不过即便我今日未去太守府,想必贺将军您明日也是会去的吧,既然如此下官便暂且代劳了。”
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杜衡文这人这般七窍玲珑之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杜衡文猜得并不错,毕竟这凉州城内唯独且能与这一手遮天的墨家相制衡的估计便也只剩下曾经受恩于萧憬淮,且其家二小姐嫁予了沙州杜家的太守府娄家了。可杜衡文这般行先手,如何能教人全然不心生猜疑?
见贺重霄面色沉凝,杜衡文自是了然其心下所虑,但他面上却依旧端得是清风霁月,他略一抿嘴角,眉目舒朗道:
“贺将军不必多虑,您来凉州的半月前娄太守不幸中风不禄,现下接掌凉州太守之职的是其长子娄嘉茂。您也知道我的兄长娶了娄家二小姐,故而我此番前去太守府上并非是以将军长史的身份,而是以沙州杜家子弟的身份前去吊唁罢了。”
“不过”杜衡文话锋又是一转,略一摊手,面露几分无奈,“但我却并未能进到娄府内,那太守府阍人同我说娄家近来一直在闹鬼,惹得全府上下风声鹤唳鸡犬不宁,其三子娄嘉苇更是被那魑魅纠纠缠折磨得食不下咽形如枯槁,总之是说得玄之又玄。”
听闻杜衡文这番话语,贺重霄本就蹙起的眉头不由更加皱紧了几分,毕竟他素来对这种鬼怪之说嗤之以鼻,如此怪力乱神之事他自是断然难以信服。
但听完杜衡文这番话后,贺重霄再将视线移向仍在闭着眼睛嘟哝念咒的秦徵时,心下却顿时了然了杜衡文将其带来的用意。
“……顺吾者吉,令儿转运,即速应行,吾奉祖师律令摄,吾奉祖师律令摄,吾奉祖师律令摄……”
“行了行了,你要念这福咒待到等去了娄家再念也不迟。”
见秦徵依旧掐着指诀闭眼在那小声念叨着,杜衡文却是出言想打断他的继续神神叨叨,但见对方依旧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虽然忍不住升出一股想要扶额的冲动,却也由得他去了,反正……他的想法也不是那么重要……
但见贺重霄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却是一语不发,杜衡文便干脆率先出言,但却并未直接出言点破,而是反问道:
“贺将军,您觉着这世上真得存在鬼怪么?”
见贺重霄并不言语,杜衡文却也不见怪,兀自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您不说也对,但下官却是以为这世上本并无鬼神,是人心中掩藏着三毒三火这才滋生出了百鬼众魅。”
杜衡文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但这时反应慢数拍的秦徵眼下终于反应了过来,旋即瞋目怒视道:
“喂喂喂……你们刚才说什么?我这个大活人还在你们面前好嘛?你们就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我还没同意呢!再说了,我还要每天给我大师兄抓药呢!”
“你放心。”年少时便有过相交的杜衡文显然将秦徵的这般语无伦次放在了意料之内,挥手安抚道,“我们会请营中最好的军医给你师兄疗伤的。你毕竟不通医术,即便去药铺也不过是按照药铺中的郎中所说的在抓药罢了,而且今日若不是我恰巧路过,别提给你师兄抓药了,你裤衩估计都得被那店老板给讹光。”
“你你你们……我我我……”
被杜衡文的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秦徵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他内心好一阵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后,哭丧着脸弱弱道:
“……那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好吧……”像是认命般的,秦徵吸了口气,擤了擤鼻涕,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他成功得出了以下两条至理名言——
一,钱财不是万能的,但人在江湖走没钱财却是万万不行;
二,自己眼前站着的这两个人都是剥削劳苦人民的天大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秦徵:好的,我知道的,我就是个没得感情的工具人:)(在线卑微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