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玉看着她握剑的手紧绷,手背上的口子崩的更深了些,都有血液汨汨流出。萧白玉皱了皱眉,却没有再接近,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前方,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第一次映入她眼帘,她眼中的柔光都凝成了见血的刺。
“本王的好侄女,本王还在等灭了这些蛮夷之人再去寻你,想不到你自己送上了门,甚好甚好。”谦王背在身后的手指缓缓活动着,好在未曾伤到筋骨,他收紧了拳,眼中的杀意已暴露无遗。
萧白玉刚踏前一步,秦红药一闪身便拦在她身前,眼睛直直地盯着谦王,嘴上却对身后的人说道:“白玉,这里交给我。”
当担忧惶恐几乎令秦红药窒息时,她惊诧自己还能保持这么平静的语调。
萧白玉脚下一转,身子已从她背后扭了出来,她打断了秦红药的话头,只冲她一笑,柔声道:“红药,还记得我们那一招么?”
在如此充斥血腥味的战场上,她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清丽动人,她轻细的声音混在潇潇的北风中,就像梦一样。
心思也似是在梦里被勾走了,见白玉负刀在侧,已摆出了她太过熟悉的起手式,手中的黄巢剑不由自主地也被引着横于腹间。
谦王再不同她二人废话,又故技重施,双拳挥出一轮又一轮光圈,只是这回速度更快,眨眼间便有数不清的光圈环在周身,将一身都防的密不透风。但他并非是只攻不守,脚下已缓缓向两人逼近,似一座移动的壁垒,像有千百个拳头防守,又有千百个拳头进攻。
萧白玉心下清楚,方才一击能挡下,全凭谦王正一心一意对敌,她从中偷了个空隙才得了手。她们二人分开来任谁都不是他的对手,除非合二为一。
谦王的拳法早已高于化境,光圈叠错,谁都瞧不出拳法中的空隙。可她二人现下并肩而立,秦红药眼角余光扫着萧白玉的身影,心思忽的便放宽了下来,眼前纵有敌军海海,纵有千难万险,也不过是一刀一剑便能攻无不克的易事。
光圈陡然间逼近眼前,两人一并振起兵刃,招式似是刻在心底,不必去瞧对方的动作,已心知肚明下一招刺向何处,剑芒刀光在空中劈出一道幕来,如迅猛涨起的大潮般,咆哮着扑向万千光圈。
满场十几万将士被迫屏息,他们瞧不出谁占优势,却被内力相撞的狂潮压的喘息不能,冷汗早已透过衣衫浸透了铠甲,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谦王以一抗二,丝毫没有退却之意,他气力更涨,削铁如泥的刀剑都不能近他分毫。非但如此,他双拳挥出的光圈近一步向外迫去,隐隐有了压倒之势。
于他拳势每一次交锋,都似有一把大锤轰向手臂,秦红药都觉有些吃力,她心中担忧更甚,忍不住分了神去瞧身侧婀娜的身影。
就在看过去的瞬间,那身影倏地接近,刀尖直挑向她肩头,在她耳边响起极清脆的碰撞声。萧白玉替她挡下一拳后瞥去一眼,那眼中似责似柔的波光猛一下攥紧了秦红药的心神,被生拉硬拽地拖回了从前的某段日子里。
分明还没过去多久,却用上了从前的字样,好像回到了两人结伴上路的时候,尚没有之后相爱不得的刻骨缠绵,也没有相恨相杀的肮脏龃龉。一切都是那么随心所欲,而她的白玉也总是会如此瞧她,装作责怪,实则温柔如水。
一时间秦红药忘了自己身处于穷凶极恶的战场上,忘了她背负了多沉的家国重任,甚至忘了此时一着不慎就会性命全无。她眼中所见,只有她倾心相爱的女子,就像几年前的那一晚,她们二人在九华山的瀑布下比划,手中各持一根枯木,心心念念地要将影子映入水中。
秦红药心里走了神,手下的剑招却随着阎泣刀使的行云流水,冥河十刀天王七剑本就相辅相成,此时再由情深义重的两人共同使出,威力更是大增。可谦王却一步不退,甚至又逼近两步,他周身毫无破绽,刀剑撞在任一处都会被弹回,她二人不得不又退一步。
秦红药被这一步拉回了思绪,她定心去想,天底下怎会有人出招没有破绽,她寻不到,未必当真没有破绽,只是她瞧不出而已。
她这般努力去思索,动作难免慢了些,谦王自然瞧出她出招有了空隙,可萧白玉将她四周护的是密不透风,饶是谦王也寻不到攻破的时机。
秦红药凝视着眼前周而复始的无数光圈,蓦地心想,莫非着光圈的中心便是破绽,可若不是破绽,这一剑刺入,定会被他拳势打断手臂。可若不试他一试,就此僵持下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个两败俱伤,可谦王身后还有十万死士,到那时便再无人能抵挡了。
更何况,她不要萧白玉受伤。
秦红药瞬间便有了决定,为了她废掉一条手臂又有何不可,心念一定,手下的剑招立时迅猛了起来,黄巢剑时撩时荡,她全身的内力都鼓动了起来,将所有的力道都灌进了最后一剑里。
萧白玉一步不落,泛着黑光的阎泣刀已贴上了黄巢剑,秦红药下意识便要挡在她身前,可两人贴的极近,她一侧头就望进了萧白玉明亮如昔的剪水双瞳。也不知是被那光圈还是被那笼罩全身的刀光剑影晃了眼,她竟从白玉的眼中看出点点滴滴的湿润。
不知白玉是否也想起了从前,她们二人曾并肩对敌,更曾互相残杀,彼此的鲜血早已沾染了一手。可那又怎样,她们终究还是一起走过了数个春夏秋冬,抵过严寒,忍过料峭,熬过酷热,走到了今日凉爽舒适的夏末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