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悄悄吃力地喘息着,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有那么一刻,她便想直接这般跳下去,一了百了,又或许这只是她的一个梦境,明日醒来,她依旧是高高在上,千娇百宠的陆家大小姐,而顾南挽依旧是那个需要看她脸色的可怜虫。
她上前两步,然而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山崖,她沉默了片刻,心底却是生出了丝恐惧,她虽是不想活着,却也怕死,她向来是个怕死的人。
陆悄悄有些狼狈地蹲下身,她紧紧地环住自己瘦骨嶙峋的身躯,只觉前路一片渺茫,往日的一幕幕宛若潮水般涌入她的识海之中,最终,定格在二人初见时的画面。
她已记不清那日的天气如何,只记得在她醒来之时,爹娘兴奋地告诉她,他们为她寻了个厉害的师父,若是好好修炼,日后她定会是个顶顶厉害的剑修。
那时的她并不爱修炼,她本想拒绝,然而在看到一袭白衣背着长剑的闻钰,踏着满地烟云缓步走上高台之时,她的心下一动,
那一刻,她的话尽数噎在口中。
只可惜,闻钰并不是她爹娘能请来的人,自那以后,陆悄悄便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拜他为师。
腹中传来阵阵剧痛,陆悄悄捂住腹部,痛苦地喘息着,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蓦的,她的目光一滞,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立于断崖之间,狂风卷起了他黑色的长袍,猎猎作响。
陆悄悄强忍着疼痛,定定地看向那人,只见他神色落寞地看着喧闹的人群,身影无端地有些寂寥。
陆悄悄一怔,几乎连周身的疼痛都忘却了片刻,许久未见,她几乎已经将丞肆忘了个干净,他的面容更成熟了些,眉眼之间带上了丝沧桑。
陆悄悄静静地看着对面那道身影,她难得地消停了片刻,没有说话。
丞肆亦是定定地看着山下遍地的鲜红之色,只觉说不出的刺目,他的眼眶无端地有些酸涩。
他这几年去了许多地方,却从未见过顾南挽的身影,每当他得到她的消息匆匆赶去时,顾南挽却早已离去,那些人皆说,她的身侧还有个银发男修。
直到她回了栖梧山。
丞肆匆匆赶来栖梧山,然而这栖梧山却是更不好进,那群老凤凰极为宝贝这个得来不易的小孙女,日日夜夜都安排人守着她,丞肆想要见到她简直难如登天。
他等了许久,就在前些日子,栖梧山却是忽然宴请四方。
然而这消息却令他越发的难受,他们说,顾南挽要成亲了。
与她身边的那个神秘男修。
丞肆沉默地看着往来的人群,他亦不知该作何感想,只下意识地来了此处,栖梧山的最高处,他有些失神地看向黯淡的星空,只觉这世间实在是造化弄人。
在他最为年少轻狂的年纪,他遇见了最为惊艳的人。
他却没能力留下那个惊艳他一生的小姑娘。
剩下的,只余满心的遗憾。
夜色渐浓,山涧的客人逐渐散去。
眼见龙族族人即将离去,丞肆定定地看了眼栖梧山,随即,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对面那个狼狈的身影,他便他的视力极好,哪怕在漆黑的夜色中,亦是能清晰地看到她面上的神色。
看着疯疯癫癫形容狼狈的陆悄悄,他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错开了视线,缓缓地走入了浓郁的黑暗之中。
陆悄悄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于黑暗之中,她方才有些失神地收回视线,她以为看守她的人会很快找到她所在的地方,将她再度抓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然而她就这般在这里呆了一夜,都未曾有人寻来。
陆悄悄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有些嘲讽的笑容。
天光乍破。
陆悄悄站起身,慢吞吞地向着山下走去,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昨夜的那条湖,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着湖中那个不人不鬼的倒影,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唇间传来些许轻微的刺痛,只见点点血色在她的唇间蔓延。
陆悄悄神色麻木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却觉指尖越发的湿润,大滴大滴的泪珠自她的颊边滴落,于平静的湖面激点细小水花。
她也不知,人是否有来世。
陆悄悄不舍地看了眼身后宛若仙境的山涧,而后决然地跳入了湖中。
若有来世,她只希望能够远离一切,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