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苏阖,在他们的印象中,苏阖是一个谨慎知礼的人,因为极有分寸,所以对外人谨言慎行到有些沉默。但是这个问题提出来,已经近乎是在揭别人的伤疤了。
徐凤冕沉默了一下,但是却并没有生气:“我弟弟啊……就是那么回事吧,稀里糊涂长大,平白无故丢命,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他因为自己的事情伤害过你呢?”苏阖继续看着她,神情很是认真。
“你知道多少?”徐凤冕佯装不满地看了一眼苏阖旁的阎玉,阎玉挠下巴。
“大概……都知道吧。”苏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心爱的玉娘给卖了,阎玉皱了皱鼻子,敲了一下苏阖的胳膊。
苏阖却似乎毫无所觉,继续盯着徐凤冕:“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当一个姐姐因为弟弟而使自己变得不幸,她会怎么看待她的弟弟?会觉得……弟弟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吗?”
“怎么说呢……像我弟弟这种从小被父母偏爱到大,还妄图对于姐姐的人生指手画脚,斥责我败坏门风,结果自己娶媳妇还想让姐姐出彩礼的人,我确实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哪怕他现在死而复生了,我也不想多看他一眼。”徐凤冕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但是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到小的时候他软软地叫我姐姐,把路边采的脏兮兮的野花送给我,什么都不明白却在我跟母亲吵架的时候站在我这一边,我拜师后自己一个人跑了几千里路来看我的情景。我不想再看到他,却也决不允许有人从我在的这个世界夺走他,只可惜……”徐凤冕摇了摇头。
“家人就是这样,明明互相怨恨,却又互相珍惜。你是在担心你的姐姐不愿意见你吗?”
“是……为了我,她赔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苏阖的声音低沉,阳关心下一动,抓住了他的手。
“一辈子的幸福什么的……说的太绝对了,只要人还是活着的,总有办法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她为了自己的幸福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帮她吗?”徐凤冕笑了笑。
“自然是愿意的!”苏阖精神一振,朗声说道。
“那就可以了,勇敢地走到你姐姐面前,告诉她,你有什么困难,跟弟弟说,我会帮助你的。这样就可以了。”
“可是……”苏阖还是犹豫,阳关却拉了拉他的手:“爹你别怕,你还有我呢,姑姑要是不愿意原谅你,我来替你请罪,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么!”
“就是,苏先生,还有我们呢,别怕。”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陆朝风看着胳膊肘完全往外拐,一口一个“苏先生”叫得格外热切的周澄澄陆霁还有燕禹歌三人组,“啧”了一声,这俩父子似乎都是不容小觑的主儿啊。
苏阖环顾了一下四周,微微地笑起来:“那行,既然你们叫我一声苏先生,那我自然也要传授点知识给你们,赶明儿我就教你们怎么跪得既轻松又标准,到时候我姐怪罪下来你们就替我负荆请罪,大概跪足三个时辰我姐大概就不生气了,我就不出席了。”
“哇苏先生你这么狠心的吗……”众人假装一片哀嚎,场面甚是壮烈。
在马车上,苏阖给大家讲了自己的事情。他是当今左相苏瑾麟的幼子,也是唯一一个庶子。左相和左相夫人伉俪情深,但有一次苏瑾麟喝醉了酒,强迫了一个侍女,那个侍女后来怀了孕,生下来的孩子就是苏阖。
“左相夫人,也就是我的嫡母算不得一个坏人,虽然自己的丈夫从某种角度上背叛了她,她也没有怪罪到我母亲或者我身上来。我的母亲没有失足没有流产,生产时也没有血崩,还被顺利地抬了姨娘。反倒是我的母亲天生性子懦弱,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她身体本就不好,生产后时常觉得我嫡母想要害我,所以日夜担惊受怕,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但事实上,我的两个哥哥一个比我大了十五岁,一个比我大了十三岁,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大哥就已经在军中任职了,二哥两年后也中了探花,仕途顺利,两人平日里也极少回家。尤其是二哥,成了亲之后我几乎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对我这个庶弟虽然不甚亲厚,但也从未想过要害我。我的嫡母三十来岁的时候已经是双重诰命了,地位稳固,我的到来对于她来说仅仅只是多了副碗筷而已,最起码,她从未在吃穿用度上面苛待过我。”
“但是我爹……我不知道他是过于爱我的嫡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总觉得我的到来是夹在他和我嫡母之间的一根刺,只要看到我,他就觉得看到了他不忠的这个事实,在我母亲死之前,他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我母亲死之后,我被我嫡母养着,他才开始跟我说话。”
“要说恶待吧,倒是也没有,或者说我从小到大,都是被‘无视’了,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在乎我,所以在我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不会有人顾及我。”
“但是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三姐,她是我嫡母生的,只比我大了几天。作为家中唯一的嫡女,她自然是被千娇万宠,但是她却愿意和我一起玩,比起她的亲生兄长,倒是我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苏阖的眼中透露出几分怀念。
“我出事的那一年,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唯恐与我交往会引来那位大人的不满,我爹更是直接当做没有我这个儿子,只有白姐姐……她拼了命地求我父亲,为了让父亲救我一命,她被迫嫁给了之前宁死不嫁的七皇子,我这几年也在打听她的消息,只知道她……过得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