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自然而然对前两日生出的干脆投靠北渊过日子的那点想法,有了动摇。
薛锐并不知道郁南心中所想,依旧笑着,“郁兄,今夜无事,不如一起喝点?”
郁南不敢托大,“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薛锐笑着吩咐人将郁南甄选出来的那些有嫌疑的情报取走,嘱咐他们尽快将人请进粘杆处喝茶,然后跟郁南一起去了他如今豪奢许多的府邸。
粘杆郎们纷纷出动,搅得长生城这潭本已浑浊的水再次动荡起来。
夜色如约而至,黑暗最深沉的时候,一小股一小股的人身披黑衣,躲避着巡逻的城防军,迅速穿过无人的街巷,悄悄汇合到了北门附近的一处无人宅院。
待人到齐之后,站在院中台阶上的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一挥手,立刻有手下无声搬出几个沉沉的箱子。
箱子打开,弯刀、长枪尖即使没有月色的映照,依然有一丝渗人的寒光。
场中人挨个上前,无声取走兵器,重新静立场中,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直到一个灵猴一般的身影蹿上宅院的墙头,跟头领打出一个手势,头领猛一挥手,带着黑衣人们悄悄朝北城门摸去。
兵部尚书孟繁今夜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城门处,但他还不是主角,在他身旁的右相韩柏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吓得值守北门的史明连忙出去迎接。
没错,他就是史今的弟弟,比起那个身为怯薛卫,且值守宫门的哥哥来,他虽混得稍微差些,但也手握着不小权力。
看着战战兢兢又有些疑惑的史明,韩柏温和道:“史将军莫慌,近日朝局动荡,为保长生城安宁,本相有些忧心,故而前来巡视一番,也为咱们辛苦守城的将士们打打气。”
他看着史明困惑的神情,“本相知晓这于制不合,但也确实放心不下,故而特意请了孟尚书一道,你就权当我是陪他来的,哈哈。”
孟繁连忙陪笑道:“不敢不敢,右相言重了。”
随即看着史明,低喝道:“还不赶紧陪右相上城楼,召集将士们集合!”
史明被这一喝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地点头,“右相请。”
走上城楼,孟繁偷偷瞧了瞧韩柏似乎有些面色不豫,连忙将史明扯到一边,“你小子怎么回事?存心整我是不是?”
史明哭丧着脸,“尚书大人,我哪儿敢啊?”
孟繁一脚踹在史明的屁股上,“还不快把人叫过来,听右相训话!”
史明连忙点头,刚转身,身后的孟繁又补了一句,“下面城门洞里的也一起!”
史明觉得有些不妥,正打算转身劝说一下,摸了摸屁股,还是算了。
很快,城楼之上,便站满了此刻值守北门的城防兵,面朝城楼,站成几排,看着深夜视察的尚书大人和右相大人。
孟繁站在他们面前,“先皇新丧,新皇即位,朝局变化颇多,诸位肩负着长生城的安稳,责任重大。夙兴夜寐,实属辛苦。右相大人心忧朝局,亦体恤诸位,故星夜前来探视,我们应当感激在心,忠心为国!”
军士们皆猛一跺脚,声音沉闷而整齐。
这是夜间听训的规矩。
韩柏站起身来,伸手按了按,“诸位,孟尚书方才已经说得很好了,咱们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守护长生城的安宁,就是咱们城防大营的职责,陛下期许,百官期许,万民期许,皆沉甸甸地压在诸位的肩头,你们肩头挑着的,是整个长生城的安危,是咱们北渊的安危!”
“我不是来训话的,我也没有资格训话,我只能够在深夜里来到这城头上站上一站,和你们一样,感受一下秋夜的冰冷和孤独,为你们加油,为你们打气。我相信,咱们城防大营的儿郎们都是好样的,是能够担起大任的,能够为陛下分忧,为万民守护的!你们说对不对!”回应他的,是又一阵整齐的跺脚声。
韩柏身后的两个护卫一个手中拎着两个酒坛,一个手中拎着一个硕大的盒子,一打开是一盒摞好的酒碗。
韩柏吩咐将酒碗一一摆好,然后倒满,他随意举起一碗,“夜深寒重,这是我去绿柳楼专门弄来的烧酒,一共八坛,每门两坛,大家一人一碗,以此御寒!”
史明朝孟繁挤眉弄眼,连声道不合规矩,被孟繁严厉地呵斥了一句,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官大就是规矩!
他只好端起酒碗,鼻尖嗅着那浓烈的酒香,便也豁出去不管那么多了!
韩柏将酒碗一举,低喝道:“干!”
在场的所有将士都端起酒碗,一仰脖子,烈酒顺着喉头一路燃烧到胸腹,心中激荡,热血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