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心了,“那没什么事,上几天药就好了。”
我给他点了几味药材,阿恒一一抱了过来,一言不发地在我后背上动作。
“我真不是有意瞒着你,实在是没想起来。你不知道,有些伤当时就是没感觉,得过一阵子才会发作……”
阿恒手上加重了力道,我当即住了嘴,只听阿恒冷冰冰地把我打断:“什么时候的事?”
我悻悻道:“……昨天。”
“谁干的?”
我把头埋在枕头里,嗡嗡地道:“范二他们。”
“谁?”
“就是当初过来找事被你和将军收拾了一顿的那伙人。”
阿恒这下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又接着问:“这个范二跟范秀才有关系?”
这人无师自通,在柳铺这种巴掌大的地方,一个姓氏就代表一个家族,这里姓范的人家本来就没几户,略一掰扯总能沾上点关系。
我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该瞒着他,点了点头,“范二是范大董的弟弟。”
阿恒手里的小瓶往一旁桌上重重一放,抬腿就往外走。
我衣衫半解愣了片刻,立即忍着一后背汁汁粉粉爬起来,正巧院门轻响,大狗子和小莺儿出去玩回来了。
阿恒的声音冷的像冰,从院子里传进来:“你们俩过来,跟我走!”
第62章快意了恩仇
我从床上下来就想往外冲,再一想自己如今衣衫不整的样子又急忙刹住步子,等把衣裳穿好了再找出门,院子里哪里还有半个身影。
他把两个孩子带上了,那应该不至于干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吧?
我又在院子里踱了两圈,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锁了院门,跟了出去。
范二他们是镇上的地痞无赖,整日里无所事事四处找茬,他们找你容易,可要找起他们来,得正儿八经好好找上一阵子。
所以真要寻仇的话,阿恒首选的应该还是范大董家。但他又不知道范大董家在哪,所以带上了两个孩子。
我步子加快了几分,虽然说范大董误人子弟,打了大狗子在先,又为难过二狗子,真让他吃点苦头倒也无可厚非。但这老头毕竟还有一把年纪摆在那,万一阿恒把人吓出个什么好歹来,惊动了官府,还是有些麻烦的。
还没到范大董的私塾便先看到了他门口那两棵桃树李树,叶片泛黄,枝杈间缠满了密密麻麻的蛛丝,看样子该是遭了虫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是指望不上了,果木本身就是坏的,枝叶间爬满了蠹虫,能指望它结出什么好果子来。
我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找上门去,暂且找了处隐蔽的地方隔着篱笆往里张望,范大董这小学堂今日倒也开着,一帮孩子在里头叽叽喳喳乱闹,却没看见范大董的身影。
真被阿恒他们给截住了?
我正在犹豫走还是再等等看,范大董却从后院里慢慢踱步出来。
身形较之上次见面好像又清瘦了不少,一副骨头架子撑着一身说不出底色是白是灰的长袍,颇有形销骨立之感。脸上眼窝深陷,底下还有两团明显的乌青,若不是这把年纪了,真像那些私窑里被榨干了精气的人
范大董进到私塾之后,那双没什么精神的眼睛再一眯,冷冷地发着寒光。小学堂里逐渐静了下来,那几个方才还在打闹的孩子一个个把头埋下来,拿本书挡在前面试图掩人耳目。
范大董一只枯瘦的手还握着那跟老黄竹戒尺,啪的一声砸在前面的桌面上,一时之间私塾里阆无人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乞丐堆里长大的破落户,半年前送到我这里时还大字不识一个,就这么几天就能做千古文章?也不知道是糊弄人还是糊弄自己,他以为柳骞收了他他以后就真能高中夺魁、飞黄腾达了?到时候露馅了,还不是得被人赶回来。”范大董嘟嘟囔囔地乱说一气,黄竹戒尺把桌子拍拍啪啪作响,“所以我说你们啊,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得掂量清楚了,一只杂毛鸡就别想着一飞冲天当什么凤凰了!”
小学堂最后头有几个人正埋着头笑的背脊乱颤,借着范大董拍桌子的功夫抬起凳子腿砸核桃,攒个一把借着范大董大喘气的功夫再一口塞进嘴里,嚼的腮帮子鼓鼓囊囊。
范大董瞪了几次又不好发作,谁让为首的那个正是他那宝贝外甥——幺蛋。
“柳骞那老头也是,一把年纪了老眼也昏花了,我都不稀罕的东西他还当捡了个宝,我就不信他真有什么点将之能,不行走着瞧,一块铁疙瘩我看他能孵出什么鸡儿来?”
范大董骂完了二狗子又开始骂柳骞,看来柳骞收了二狗子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范大董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自己没教出什么拿得出手的学生,就开始嫉妒柳老桃李满天下。
幺蛋带着他那一帮小跟班在后头起哄,“大舅,你还认识柳骞呢?”
这一点问到了范大董的心坎上,只见人一扬下巴,“岂止是认识,我们当年还是同窗呢,你别看他如今声望在外,其实当年读书他还不如我呢。要不是我当年乡试的时候闹肚子,哪还有他什么事啊。这次还不是一回来立马就请我上门,他门里那些鸿儒雅士他都不理,专给我端茶送水的呢。”
我心里窃笑了下,刚刚范大董还教他的学生要有自知之明,这会儿就认不清自己姓甚名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