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吗?”老头也给自己舀了一勺,入口后却不急着咽,由着蜜酒在嘴里混匀,最后才慢慢咽下去,“你再尝尝。”
我学着他的样子又喝了一口,一开始还是觉得苦,可后来在舌尖慢慢咂么出一丝甜味来,等咽下去,从喉头开始回甘,到最后竟是满口甘甜。
“都走了?”老头问。
“嗯,都走了。”
“走了好啊,走了好,”老头连说了两遍,最后站起来在我肩上拍了拍,“再苦的日子都过来了,总会甜起来的。”
会不会甜起来我不知道,但眼前这一碗漾着夕阳余晖的酒确实好喝,我趁着老头进屋,扔下碗抱起酒坛子就跑,跑到半路上才听见老头的叫骂声。
“你还有蜜,自己再酿就是了,”我边跑边喊,“我回去宰只鸭子,下酒去了!”
作者有话说:
目前的最后一小刀了,接下来会进展的比较快
第100章家书抵万金
我在暮春的时候收到了阿恒的第一封来信。
那日从山上下来,在山里留意不到时辰,等到下山的时候才发觉已经日暮西斜了。春光正好,万物欣欣向荣,沐浴在一片落日余晖当中。日头遥遥挂在山脚下高低起伏的房檐屋舍之上,被炊烟模糊了形状,余威已经不算浓烈,但晕染开了云霞,像在天边缀了一层胭脂。
走到一半途径野湖,明明几日前还是一片枯黄,现如今已经拔出了几尺高的嫩芽,看这长势过不了几日就能藏人了。
藏人……
我看着蒲草丛愣了一会儿,等到眼前的光景逐渐暗下去才又动身,往山下去了。
照例还是将军第一个出来迎我,大狗子紧随其后,右手抱着一抱干柴,在夕阳余晖里冲我挥手。二狗子如今进城读书去了,小莺儿和大狗子接替了他的庖厨事宜,基本上是小莺儿做饭,大狗子砍柴烧火,这会儿烟囱里一缕青烟正袅袅升起,估计小莺儿正在里头忙着呢。
我回到家,大狗子放下了手里干柴,接过我身上的家伙事儿,问道:“今天找到什么好东西没。”
“还是那点东西,”我打水洗了洗手,又抹了把脸,“我准备明天去对面山头上看看,你们晚上不用等我了。”
大狗子抿着嘴看了看我,小声道:“玉哥儿,你能不能也带我上山?”
我自然知道他那点心思,他想替我分担,也想替家里分担。两个月前小莺儿跟着镇子上的孙大娘学绣花,生平第一件绣品我给她带到柳铺集上竟然换回了几个铜板,上月底二狗子回来,小莺儿把她那几个铜板拿出来好一番炫耀,等二狗子走的时候却把尽数交给了二狗子。大狗子看在眼里,自然也起了心思。可他毕竟还小,上山采药也算是件危险的事,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用。”
大狗子有些不服气,“可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山上跑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在悬崖边上讨饭吃,又有谁愿意让自己孩子再吃自己当年的苦。还没想好怎么拒绝他,小莺儿率先打断了僵持,“大狗子你又死哪儿去了?我的火都灭了。”
“就一把柴的事,你自己添不行吗?”大狗子嘴上抱怨,却还是忙不迭地跑进柴房里烧火去了。
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在西墙后头,我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正打算去帮忙,却忽然看见院门外头站了个人,正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我打量了半晌才记起来,这不是阿恒家那个小厮嘛。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问。
当初阿恒刚说要走的时候他就掩不住的兴奋,估计是想等阿恒走了他就能离开这穷乡僻壤,重回他繁华的京都去。所以还能在这儿看见他我倒真是有些稀奇,他对我向来瞧不上,怎么还能到这里来。
那个小厮一张脸耷拉的比驴脸还长,见我过来从怀里掏了几张纸片出来往前一递,“给你的。”
我将信将疑接过来,一看清信笺上头那行丑字我就笑了,“这是阿恒让你给我的?”
“少爷说他有路子寄信出来,让我留在这儿接信,再转交给你,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少爷都走了我还得留在这儿……”
小厮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就顾不上了,急匆匆喊来了大狗子和小莺儿,回屋掌上灯,迫不及待读起来。
“玉哥儿亲启:分别已逾两月,家中一切可还安好?过去一年的日子夜夜入梦,吾弟吾妹还有玉哥儿,我甚念之。这两个月以来没发生什么大事,自打到了这里以来就是每日操练,我连个鞑子腿儿都没看见,照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功立业,当上大将军。不过看到边境安定,边镇上的镇民安居乐业,平日里还有大集可以赶,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说到大集我就又想起你们来了,这里的集跟柳铺的集有些许不同,在这里买东西不用银子,一块羊皮能换两斤茶叶,你说稀奇不稀奇。对了,你告诉大狗子,日常的操练不能落下,等我回去了要检查的,三个孩子我就教出了一个像样点的,可不能再给荒废了。二狗子从小就懂事,我没什么好交待的,你就跟他说让他跟着柳骞好好读书,日后考上了状元我来给他做媒。小莺儿这小丫头人小鬼大,你让她想玩就玩,想闹就闹,谁敢欺负她有阿恒哥哥替她做主,等我回去给她买糖吃。剩下的都是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