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在那亮着灯的房内,芸娘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警惕地朝窗外望去。然而漆黑的院内,只听见树叶被吹得沙沙而响,看不见什么东西。
她一向习惯在睡觉时点灯,今晚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一会儿,便下床掌了灯朝门外走去,一踏出门口,就闻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她心中疑虑更甚,又往外走了几步,突然脚下踢到一个圆溜溜、黏糊糊的东西,她忙低下头借着灯光一看,发现那竟是一个女人的头:猩红的长舌滑出唇外,双目向外凸出,一头乱发正被风吹得缠住她的脚跟!虽是如此,她却认得这张脸,这是新夫人房里的丫鬟——容翘!
“哐”地一声,那盏灯被掉在了地上,她捂着嘴朝后猛腿几步,冷静想了想,终于喊出一声的惨叫。
尖锐的惨叫声在重楼叠院中慢慢传远,过了一会儿,这个本应僻静的小院内就多了许多晃动的灯火与人影。仅睡了一个时辰不到的萧渡,冷着脸站在人群中央,死死盯住眼前这颗面目狰狞的头颅,不远处摆着一具无头的身子,四周的花草都被飞溅鲜血染红,可见这里应该就是她被害得地方。
他看见另一边,芸娘正抱着头坐在台阶上,被吓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大声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希巧呢?”
照看芸娘的小丫鬟希巧站在一旁,早已被这平生未见的场面吓得呆住,见侯爷指名问到,只得结结巴巴道:“我……我听见芸娘在喊,就赶着跑出来看看,谁知道就看到这个……死人……躺在这里,但是奴婢,奴婢真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越说越怕,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萧渡觉得有些不耐烦,又问道:“刚才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比如惨叫?或是脚步声?”
希巧抱住胸口,害怕地摇了摇头,道:“可能……可能是我睡得太熟了。好像隐约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但是很快就消失了。然后……就听见芸娘在喊,可我跑出来以后,除了这个死人,什么都没看见。”
萧渡皱着眉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容翘的头颅:脖子上的刀口十分平整,可见是一次砍下致命。他于是在心中反复思忖:如果容翘就是在芸娘院中遇害,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厉害角色,能不吵醒屋内的人,一招就砍下她的头颅,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还能全身而退;如果容翘不是在芸娘院中遇害,这溅出的鲜血又如何解释,那人又是怎么将尸体搬过来,不发出声响,也不在路上留下血迹。他又是怎样脱身的?
萧渡想得有些头疼,于是吩咐身边的下人,道:“在府里好好搜一搜,看有没有可疑人物,还有院子里有没有埋着带血的衣物。对了,不要惊动老爷和夫人。”
过了一会儿,小厮们来回报已经找遍各个院子,并没有什么收获。萧渡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找不到嫌犯,只要闹上府衙,芸娘必定会被认定有最大的嫌疑,而她的身子又怎么可能经得起任何刑器逼问。他望了一眼已经从惊吓中恢复,正抱膝坐在台阶上,呆滞地望着前方的芸娘,心中暗恨道:这个人不仅要容翘死,还想让芸娘做替罪羊,若是被他找到,预定不会轻饶“他”!
这时,萧渡感到有一双软软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一回头就看见元夕满脸惨白地站在他身后,忍不住朝旁边吼道:“不是说了,不要惊动夫人!”
元夕连忙道:“不怪他们,是我睡不安稳,看见院内点了灯觉得奇怪,就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她慢慢走到容翘的头颅旁,看着昨天还与她亲昵调笑之人,此刻竟已变成身首异处的冷硬死尸,忍不住捂住嘴,泪水不断涌了出来。
就在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容翘会背叛她,容翘虽不是自小就跟着她,却一直十分忠心,又乖巧能干,总能替她将所有事安排妥当,又事事为她着想。她想起在她倒下那一刻,容翘流着泪和她说对不起样子,总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而现在,不管她想告诉她什么,都已经随着她的死,被永远的掩埋了起来。
萧渡轻轻扶住她的肩,道:“你还没完全恢复,快回屋歇着,这里我会处理。”
元夕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坚定神色,道:“她是我房里的丫鬟,我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她蹲下身,盯着那头颅细心地查看,过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道:“她的额角处有很深的勒痕,应该是被长时间的蒙住眼睛;双目凸出,舌头伸长,是被割喉咙而死;伤口平整,凶器是非常尖锐的利器;鲜血被溅得这么远,说明是在生前就被割喉。”她的声音细细软软,词句却用得准确细致,让一旁的小厮听得目瞪口呆,萧渡斜瞥他一眼道:“还愣着干嘛,还赶快记下。”
元夕却连目光都未曾移动一分,又盯着那无头的身子,露出疑惑的神色,道:“这个倒下姿势有些奇怪,好像是正在移动时,突然被害。”萧渡奇怪地盯着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元夕也有些想不通,蹙着眉方才站起,突然感到额角生痛,身子猛地晃了晃,差点栽到地上。
这时,她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扶住,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被萧渡打横抱起,他不容拒绝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先给我回去好好歇息!”
元夕当着这么多人突然被他抱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将脸死死埋进他胸前的衣襟,想要挣扎地站起来。萧渡被她蹭得有些发痒,忍不住低头轻声吼道:“别乱动。”元夕不敢再动,只得僵着身子被他抱回了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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