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阵子先把之前的单开完,赶紧催他们报价。女装先不用画,然后帮我约明天下午三点看布。」一段话,小艺仅开头抬眼看了下郑理,接下来都低着头面对电脑萤幕,不断按列印。
「……好。」郑理垂眼须臾的佇立后,他转眼瞄了眼小艺背后的山,又说:「小艺,等等可以帮我抽空看后面的样吗?」
小艺的脸登时垮了下来,光影的角度让眼底阴影变得更深色。「好……晚点再提醒我一次。」
「好。辛苦了。」
因为负担的工作多了、担子重了,人手的不足随时间推移越发明显。但主管不说话,他们也没有办法。为了追赶进度下班时间变得越来越晚,常常晚间九点后才有人陆续离开。
即使小艺没让他交图,郑理还是尽量维持原先的习惯,不动的脑筋会生锈,经常碰撞才有新火花。秉持着这个原则,郑理很努力。
人手的缺口越来越大,郑理在公司能画设计图的时间缩减了,季节落在季春时,他再也找不到时间画图,上班光各项杂事就让她无暇顾己,下班回家就牺牲睡眠画图,一个也不肯落下,把自己的发条上的死紧。
日復一日的忙碌中,郑理已届满一年。时间催化他的脸色,越发沉稳与安静,看不见尽头的秘密还在维持。
每每他昏睡过去前,小艺总是轻柔地用着诱人鼻酸的嗓音告诉他:「好好休息好吗?」
然而当郑理清醒,那些话语又彷彿镜花水月般的消散。在公司小艺的温柔如烟消散,不復从前工作时严厉与宽容并行,落在郑理手中的工作以倍数增长,望眼ian也同样憔悴,所以他确信不是小艺对他失了兴趣,而是压力与过大的工作造成现况。
郑理把那些熬夜完成的设计图回復到像从前交作业的方式每週上缴几张,他想要成长、渴望成功,渴望满足自己和别人。只是失去的就像投入湖里的石头,不合格的图消失了,或者延迟几天才会混合在合格但还要修改的设计图里归来。
每当他的疑惑对上小艺眼底下的阴影,跟睡着时僵硬的肩颈变化为心疼。他明白小艺不是超人,也需要时间消化。时间让忙碌变成了酵素,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酵母群里出现了坏菌。
小艺将超过八张的设计图交给郑理建档。
郑理一边在设计图上方写下编号,一边观察图中的细节,以便准备材料。
──这是第几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郑理反覆端详手中设计,他隐约感觉到小艺近期的设计有了改变,很少很慢,相当细微不易察觉,必须反覆的对比跟观察后才会知道哪里不同,而这些细微的不同让设计变得更加亮眼,当一系列一字排开时也更加的完整。明明是好的改变,却让他皱了眉,瞄了眼小艺认真工作的头顶,因为角度关係他看不见小艺的表情,说不上心的感觉冒出来。
好像有什么在过年后变动了。
比焦虑更难以形容的感觉浮上心头后,郑理在午休时间把有异样的设计图通通排开,用铅笔把问题点圈出,像玩拼图一样的拼拼凑凑,然后他震惊了。
他错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有一角好像沙堡遇水一样的被冲垮了。
那天回家郑理第一次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隔天照常上班见到小艺时冷静的连自己都不敢置信。当他吻他、拥抱他,或告诉他甜言蜜语,耳鬓廝磨的时候他都能像以前一样,不,或许有不太一样的地方了。
小艺说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点点的忧鬱,和一点点的深幽,说他成长了,让他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郑理一笑置之。或许他还存有什么妄想,期待小艺的设计只是因为看了他人的而下意识的画出来,而已。
之后小艺交与他的每个设计他都多影印了一份存底,也找了时间把先前的都印起来,跟着自己的设计图锁在抽屉里。
日历一天天撕,图就像日历一样累积。
郑理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奇妙,他并没有因为那些图而中止创作,如常的去画、去交,把变化加剧,或是直接把经典的事物拆解再重组。讽刺的是,小艺竟还大力讚赏,像拾获宝物般的疼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