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色调是温暖的晕黄色,肃穆的刑事庭大楼也被染上了同样的色彩,他在门口遇见了小艺,他很落魄狼狈,露出张牙舞爪濒临崩溃的笑容,哈哈哈地朝他迈步而来。
郑理站在那一步也没退,他可以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非常冷静毫不惧怕,甚至在小艺的双手欺上他脖子时笑着说了句他听不见的话。在光线里走出一个人,帮他拉开小艺的手,牵着他一起走进楼里,听小艺在门外咆啸,衝撞大门,最后所有声音消失,楼里也不是刑事庭应有的样貌。
他见到严栩站在他的面前──更正确的说法是,严栩站在另一个他的面前,温柔的笑着,就跟刚才外头的温暖色泽一样。
严栩开口说了一些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度抬高想揉他的脑袋却收手转身要走。他站在自己旁边,跟自己看着严栩的身影慢慢淡去,他没动,可是旁边的自己却动了,他焦急地跑上前去跟在严栩身后,后知后觉的他矛盾的想上前抓住自己,却什么也没捞到的醒了。
窗外天色濛濛亮,微曦把他的天花板染上苍蓝,他只听见自己的呼吸跟硕大的心跳声在房间里繚绕。
怎样翻都睡不着后他索性起身出门慢跑,怀着一丝期待又掐算时间跑到与严栩慢跑路径重叠的地方。
没看见人。他缓下脚步,最后乾脆停在路径的末处等待。等了又等,一直到天色大亮,郑理还是没等到,终于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您拨的号码目前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没料到获得关机答案的郑理错愕地盯着手机,买了早餐直奔严栩家。郑理推开门见空无一人的屋子突然想到这句话。
他说:『你要是在这能安心,就来这也无妨。』
前阵子因为常往严栩那跑,严栩乾脆打了副钥匙给他,任他随意进出。
他坐在客厅安静地吃完早餐,光是坐在这里,郑理就觉得安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郑理完全没有头绪。
他盘起腿顺着椅背松散的横躺下来。动作唤回记忆,他想起来某人曾经一脸沮丧的说:『……只有我觉得遗憾不能跟你过生日吗?』
好像有点明白了。不是不遗憾,而是他对那人少了太多感觉,那或许是爱,也或许不是爱,有尊敬、有崇拜,还有很多的喜欢。但那都不是对严栩的感觉。
郑理嘲讽的笑了两声。他看见严栩难过的表情会难过、不捨,感到抱歉,那些是依赖、是喜欢,是还有很多是对小艺不一样的感情在作祟。
他把垃圾收一收,离开严栩家,回去跟律师匯合准备开庭,今天他不会再被小艺讲的任何一句话激怒。
当郑理在萤幕上看见小艺,他惊讶小艺的状态跟梦里一样憔悴狼狈,忍不住轻笑出声,对比上次开庭后的恐惧,这次来到这里他居然无所畏惧。
但更令郑理惊讶的是小艺今天在庭上说的任何一句话,还记得上次小艺全部的辩解都在扭曲事实,但这次却是条理地把所有证词又反转了一遍,是的,他的每句每词都在认罪。
突然间的翻证让庭上一阵喧哗,因证词前后不一,决定择日再审。
郑理不懂小艺为何突然认罪,他既好奇又不想问,犹豫几秒后他还是拨通了小艺的手机。
对方接起来,郑理也没客气,劈头就问:「为什么突然间认了?」
对方呵呵笑了好久,郑理皱起眉头一度想把电话掛掉。
「你不就是想要我付出代价?」他又说:「我不懂,为什么你就能遇到像严栩这种人,我这一生汲汲营营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对方没给他追问的机会就掛断了,郑理完全听不懂小艺的意思,但也没有兴趣再打第二通,倒是又拨了严栩的手机,还是一样转入语音,他只好先跟律师回去讨论案子。
他一边跟律师开会,一边分心想着小艺的话。严栩铁定也做了什么,否则单凭他这边小艺不可能会轻易认输,随着时间过去越久,郑理越能看清小艺这人和过去点滴。
回去的路上天下起倾盆大雨,雨水润湿了乾燥的路面,水气里揉合着一股气味,宛如大地也松了口气。路上行人纷纷走避闪雨,郑理也跟着不认识的人们躲在雨棚下,视线顺着雨水从簷边落到地面水洼。
好像突然所有事情都跟季节轮替一样顺利,也像那雨水落得单纯。
他坐在屋簷下,从包里掏出纸笔打发时间,像大学时期想到就画,随地笔记,把所有的感觉想法无一遗漏的记录下来。
现在想起来,刚才跟小艺通电话他居然没產生任何的负面情绪,反而能够冷静的听进每个字。是什么让他不再害怕?甚至还有间暇听出小艺落寞语调中的欣羡。
雨势间歇,斜阳从云层中透出打在水面折射上来,郑理瞇起眼抬手遮挡,这样的色泽、整个街道的氛围都让他很想要等到严栩,他收起设计图前往严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