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油门扭到底,超越每一次出现在眼前的车辆,已经无法更快了。他没试过骑得这样快,也知道只要出一点小差错就会死在马路上,但他心急如焚,觉得再不见姜珮就无法呼吸了!
终于见到了那栋蓝色大楼。他停好车调整一下心情,正准备走进大楼时,忽然见到铁栏杆大门后面有一个人在等电梯。他急忙闪到一旁。
是他最好的朋友,夏晓天。
一点也不奇怪,姜珮是夏晓天的女朋友,晓天来找自己的女朋友再正常也不过了。只是他和姜珮在一起时两人从不提起晓天,心里也很少想这件事;不看见、不去想,也就不用面对,渐渐產生了他才是姜珮的男朋友这种错觉。
但他不是男朋友,他只是地下情人,所谓第三者,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上楼找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甚至觉得自己连情人也算不上。
初次见面是在一场生日派对,夏晓天喝醉了酒将女朋友交给他照顾;他也醉了,在酒精和异常的气氛催化下他们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吻。之后姜珮给了他地址,他也趁晓天不在的时候来找过她几次,然而他们之间顶多只是拥抱和牵手,再也没接吻,她也从没说过喜欢他。他经常思忖该如何界定这样的曖昧关係。
他很想把姜珮从夏晓天的手里抢过来。然而与夏晓天相比他显然逊色多了,脸长得不够帅,身型也不像夏晓天那样高窕挺拔,更比不上他言谈举止间随时散发的瀟洒豪迈。他那副温吞模样说好听点是斯文,其实就是苍白孱弱,像姜珮那样出色的女人怎么可能看上他?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招惹他?他百思不解。难道有了晓天还不够,还需要找别人来填补空档时间?一想到自己说不定只是被人当作消遣解闷的工具就觉得胸口气闷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衝上楼要姜珮说个明白。
他继续杵在蓝色大楼前,一边在冷风中大口吸菸,一边想像着夏晓天和姜珮此刻正在温暖的屋子里激烈做爱,愈想愈懊恼。很想跨上摩托车头也不回地离去却又不甘心。不甘心,又沮丧,又妒火中烧,想走又不想走。时间在犹豫中一分一秒流逝,然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形同「监视」。
既然已经监视了就监视到底吧!没必要在冷风中的路边缩着脖子,没必要让自己更可悲。马路对面有一家咖啡店,他选了靠窗的位子,呆望着对面蓝色大楼入口。
这真是难堪的处境。酸味过重的咖啡只喝一口就让它停在桌上渐渐变凉,身体也像咖啡杯一般动也不动。表面上他像个普通的无聊客人,内心却不断上演龙争虎斗的惊险衝突与激烈挣扎,每过一分鐘就更多一分确信,确信对面十三楼f室里的两人正在狂野地交缠在一起,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那幅色情到了极点的画面。他嫉妒若狂,好想衝上楼敲门求求他俩别做了。
咖啡店里正拨放让人昏昏欲睡的水晶音乐,店员懒洋洋的模样像猫,谁也看不出这位蜡像般的客人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四十分鐘后他开始祈祷他们别做第二回合。
一小时三十分,他开始诅咒他们。
两小时后,他们出现了。
姜珮穿戴整齐,一身打扮就像个高贵名媛,格外耀眼。英俊挺拔的夏晓天在她身边一点也不逊色,名家设计的休间服饰刻意低调,内行人才能从他的服装看出豪门子弟的身分。
等了两小时,就为了见她这二十秒。
抓起桌上的帐单准备结帐走人,心里突然觉得好不甘心。
夏晓天似乎并不爱她。还记得生日派对当天他公平地对待每个女孩,毫不介意把姜珮冷落在一旁。这些日子他常来找她,有时一整天都和她在一起,晓天从来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她只是夏晓天眾多女朋友其中之一罢了,像养宠物似的,高兴的时候来玩一玩,玩腻了就扔在一旁。他觉得自己才是真心爱着姜珮,打从第一眼见到她就爱上了。
他没钱养她,没办法带她去高级餐厅也无法送她昂贵的礼物,唯一能付出的只有时间与关心,而这是夏晓天所没有的。他愿意每分每秒都陪在她身边,可以连续三个小时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睡午觉,也可以为她花一整个下午打扫房间,或者三更半夜跑到五公里外为她买一支烤玉米。
这才是真正的爱情!他真心这么认为。姜珮应该属于他。他放下账单,坐回位子继续等候。他要等到姜珮回来,然后向她告白。
路上的车辆愈来愈少,阳光愈来愈斜。
「先生,我们要打烊囉!」
女店员温柔的声音混乱了梦的秩序,他才发现自己睡着了,贴在桌上的脸有些液体。
猛然抬头观看马路对面的大楼,早已沉在夜色中。从这个角度无法看见十三楼f室是否亮灯。他急忙买单离开,衝进对面的大厦,搭电梯来到她家门口。
耳朵紧贴在门板上,冰凉的触感刺痛耳廓,屋子里没半点声响。他知道她还没回家。现在是晚上十点,她没那么早睡,要是在家的话一定会有声音。他背靠着f室大门,坐在地上抽菸。
如果她今晚不回家难道要等到天亮吗?等到天亮还见不到她又该怎么办?那时才放弃一定比现在就放弃来得更痛苦。可是现在离开的话之前十个小时不就白等了?他反覆思量,犹豫不决,菸一根接一根抽。
这样苦苦等候是为了想见她一面?或者只是一种不甘心?偏执狂?无论甚么动机都不重要,他唯一在乎的是她。
继续苦等了两个小时,正要拿出盒子里最后一根菸的时候姜珮终于回来了。在看见她「一个人」走出电梯时,他充分体会到如获大赦这句话的意思。
「你来啦。」
姜珮的脸上看不出甚么情绪,一如往常的冷淡,彷彿他出现在这儿就像她门口的装饰品一般自然。她似乎很累,一进屋就直奔卧房倒在床上,钥匙还插在门锁上。他从屋里拿出扫把把自己抽完的菸屁股扫起来,然后锁好门,放洗澡水。
她已经睡着了。他轻轻摇醒她问:「珮,要洗澡吗?洗个澡换上睡衣比较舒服。」
她闭着眼说:「你来多久了?」
「中午就来了。我看见晓天来找你,就一直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