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望向一旁沉默的袁朔,道:“使君愿将此事告知于我,有何目的?”
她已不是六年前,那个年仅十岁的单纯小女娃,被教养自己多年的亲人欺骗,也毫无知觉。袁朔愿自江陵远赴此地,如此轻易便将真想告知,定另有所图。
袁朔定定望着他,原本不怒自威的清朗俊容忽而软下,眸光中的锋芒也尽数化作温柔怜惜。
“夫人信也好,不信也罢,朔此来,的确有所图谋,然今日入府中见夫人,却只为亲口将当年真相告知,断不会为一己之私利,便将夫人牵扯其中。”
他说着,面露愧色,叹道:“当年寿春一战,无论背后是否有人挑拨,都是家父对不住大司马。家父临终前,已心生悔意,却未有机会弥补。如今我既来了,自要亲自对夫人说一声对不住。”
言罢,他敛衽起身,行至座下,冲她恭恭敬敬躬身作揖。
阿绮怔怔望着,忽而想起,前世的袁朔,直至她在同泰寺中一跃而下,都未曾将此事告诉她,遂轻声问:“若当日在安丰,袁义丘未将此事说出,使君可还会前来?”
袁朔抬眸,未有分毫犹豫,摇头笃定道:“不会。当年之事,已令夫人痛失父亲,我又何必再令夫人徒增伤悲?”
他目中怜意更甚,道:“阿绮,你不过一无辜女子,如此家国仇恨,本不该将你牵涉其中。”
他脑中再度想起当年见到的那个娇憨纯真的女娃。
他年少时,记得曾听父亲说过,因崔、袁两家交好,待他成年后,便会娶崔家女郎为妻。
却不料后来竟出了那样的事。
不知为何,分明只少时见过数面,无甚交情,他却不忍教她伤心难过。
出于愧意也好,怜惜也罢,他只知晓,眼前的女郎,生来便该被人护在手心,不该为尘世中的惨痛真相所伤。
四目相对间,阿绮干涩的双眸终于渐渐漫上一层水雾。
她慌忙移开视线,方忍下满腔复杂情绪,便听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婢子道:“夫人,使君归来了。”
她抬眸望去,见郗翰之已至门外,满身风尘,面有汗渍,正警惕地望向屋中,显然是匆匆赶来。
她深深吸气,起身道:“郎君已归来,袁使君若还有事,可与郎君商议。”
说罢,起身欲去。
“阿绮。”
却听袁朔柔声将她唤住:“父辈的仇,总有一日我会报。往后你若有所求,且告知我,但凡我力所能及之事,定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