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连华城出门办事,会在他脚上挂一条铜链子,把他锁在炕板上。后来,连华城见他整日缩在床上,就放松了警惕,这几天没再锁他了。
白翛然虽然整日昏昏沉沉,心里却明白他该趁着连华城放松警惕的时候离开这里,这种机会太难得,错过这次就不知下次要到什么时候了。
于是,这天当连华城又约了几个猎户进山打猎之后,白翛然还像平时一样,缩在被子里好似睡着了。连华城叫了他几声,没人应,便没管他,直接锁了外屋的门,走了。
他一走,白翛然立刻竖起了耳朵,直到听不见说话声,他才迅速爬下来,飞快地拉开柜子拿出一个包袱,将换洗的衣服塞了数套,又将桌子上连华城给他做好的饼子全部倒进包袱里,手脚麻利地将包袱系紧,背上就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这一套动作又剧烈又焦急,直到他一口气儿跑到篱笆门前,才察觉出来襦裙下的裤子好像湿了。可是逃亡在际,白翛然顾不了那么多,他见左右都没人,连忙拉开门跳上院子里的那辆旧马车,打马跑了出去。
马跑得很快,白翛然根本不知道,就在他身后,有人躲在一颗大柳树后,色眯眯地盯了他很多天。几乎是在他那马车出门的同时,那人就抄近路去拦截他了。
这些天,白翛然虽然很少有机会出门,但听左右邻居日常说话也知道了他们所在地离霜石门很近,这座城池的守将是他大哥,只要近了那座城,他就算是得救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阻碍他逃跑的人不是连华城竟然会是这里的猎户?!
那个猎户黝黑的脸,粗重的手指,只那双直勾勾望过来的眼睛中透着白翛然无比的熟悉的信息——曾经有很多男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但是那些人都休克了,而现在,随着自己身上的雾气消息,这样看他的男子竟然也毫发无损了——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糟糕了!
望着男子在前面拦路,白翛然不准备停下,反而狠狠给了马一鞭,企图驾驶发疯的马车冲过去,但他没有想到,那猎户竟然算到了这一步,飞快弯腰拽出埋在土里的绳子——
他竟然提前准备了绊马索?!
白翛然连忙勒缰,那马惯性前冲,人立而起,白翛然毫无防备之下被甩下了马车,原本他是落在一片草丛中,厚厚的草叶形成了一定缓冲,按说摔得不是很重,可是白翛然却突然缩成一团,手捂着肚子,眉头蹙动像是受了极大的内伤一般,再也爬不起来。
一开始,那猎户见此情景无比得意,然而等他靠近白翛然,看清从他裙子底下不断流出的血迹时,他慌了!本质上来说,他只想劫色,并不想杀人,白翛然这血一流,他就连那点儿色心也没了。
他故作一脸晦气,站起来想走,然而才走出一步,就被白翛然带血的手一把拉住了裤腿:“去叫人来,我跟你一笔勾销!否则,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叫人?好——好吧!你快松手,我看不得人血!”
那猎户匆匆忙忙收拾好自己设下的绊马索,就跑。
白翛然一点点往马车那里边挪,然而又哪里还有力气能挪得动?
小腹坠痛,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
他很害怕,突然想起戚无尘,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种久违的暖意,自四肢百骸间悠悠升起,肚子里的疼痛在一点点缓和,就好像是有一双温软的手在一点点帮他修复伤口。
他知道那应该是小雾人!
小雾人没有离开他,它只是,只是藏起来了!
当一个人濒临绝境时,哪怕收到一丁点善意和保护都能令他瞬间重燃生的希望!
一瞬间,白翛然自心底涌起了一股勇气,在这股勇气的支撑下,他一点点拄着地面坐了起来,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数道脚步声,以及男人们的呼喊声——
他甚至听见了连华城的声音。
就算是落魄至此,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接受连华城的援手,但他同样知道,在弄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之前,他得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哪怕那个人是连华城!
一阵烟尘贴着地面起又散,连华城第一个冲到了白翛然面前。出乎意料,连华城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将他抱起来,放到了被其它猎户牵引来的马车上。
那马受了惊有些不听话,连华城便对其中一个猎户道:“刘哥你马术好,你帮忙看一下马。咱们直接去郎中家。”
那猎户应了一声,看了一眼白翛然,边赶车边道:“我媳妇前年怀老二的时候也摔了个跟头,跟他这情况差不多!”
白翛然:!!!
连华城:!!!
两人异口同声:“不可能!”
倒把那猎户吓了一跳。
一路无话。
到了郎中家之后,那郎中给白翛然号过脉,长长吁出一口气,说:“好在胎儿没事,以后,你务必小心些,若是再有一次,可就说不准了!”
白翛然:……
他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为什么?我是个男人啊?
连华城也震惊地看着他,脑子里盘旋不去的念头估计和白翛然不相上下。
只有那赶车来的猎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还一脸过来人的姿态打趣儿连华城:“恭喜连小哥呀,看把你乐得都傻了吧?嗨,这第一个孩子嘛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