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霄说此话的神情甚是鄙夷。我随即点点头道:“你说的是,如今这神仙日子过得忒无聊了。闲得我都发慌,何况是本该日日忙碌的天君呢?”
我说这话时,决然想不到,本神尊平静的日子里即将要发生一件不平静的事儿。
这一日是恰是月圆之夜,陵光照例没了踪影,我向黎霄讨教了一番忘魂咒的咒术,正打坐在床上,细细地修习探索。
忘魂咒这个东西贻害了我数万年,如今我想着把它学了,去贻害别人,不失一桩爽心乐事。只是这咒术的确是颇为难学,且与汲魂咒的咒语很是相像,保不齐就要施错,琢磨起来破费心力。黎霄与我说,忘魂咒是出自他们魔界的一门比较高深的法术,而汲魂咒本就是他的祖辈在修习忘魂咒时顺便琢磨出来的,两者很容易搞混。
这番还没搞清楚,方回了他的房间不久的黎霄就跑过来敲我的门。
“委羽山来客人了,如今陵光不在,你该去给他接接客吧?”
接客?
这厮的话就不能说地好听些么?本神尊懒得跟他计较,出门去看又是哪位稀客上门了。
倒真是一位稀客,白发白须白拂尘,喜欢炼丹药的太清仙境混元老儿。
“不知天尊驾临此地,未曾远迎,还望恕罪了。”我本分地做出一副陵光座下的弟子的形容,行了个一丝不苟的礼。
这老头儿却不像五万多年前印象中那样脸上挂笑、和蔼可亲,而是冷冷淡淡,面无表情。
“你便是前不久紫薇境现身过的那位美貌仙使?原是未来的天后,东华家的清风,倒也难怪了。”
“天尊说得不错,正是在下。只不过今夜陵光循例出门问诊去了,现下不在委羽山,不知天尊是有何事,若是可以告诉在下,让在下转告于长生帝君……”
“今日小老儿来就是找你的,”他打断我的话,“陵光不在倒更好些。”
我讶异抬头,“不知……天尊找我有何事?”
他未回答我,挥了拂尘叫来一片祥云,不紧不慢地上了去,“你与我来便是。”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可人堂堂三清之一,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也只得不紧不慢地飞了上去。
双足方一踏上这片看似软乎乎的祥云,忽感眼前一黑,脚下一晃,整个人仿佛猛然陷入迷幻阵里,一下子六感都缺失了!我心下大惊,口中念念有词,凝神施法,指尖却聚不齐一丝仙力!偏偏此时脚下不知是什么地质,不停在震动摇移,我一个不慎,直接栽倒在地。
这一摔,反到让本神尊镇定许多。心道这混元天尊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对本神尊下手?
此刻我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安静地吓人;地上的触感冰凉温润,柔软又坚韧,不像是仙气凝成的虚空境,倒像是某种仙家抓妖的法宝。
若是本神尊料得不错,这宝物乃是凌霄殿里如今位列天将之首的丰顼神君手中的封神袋。这封神袋与锦鲤族的捆仙绳威力差不多,以我神尊之修为本来是不用怕的,奈何今日这混元老儿给封神袋加了厚厚一层仙障,我是出不去了。
他把我抓进来总要出现的。我心下放宽,干脆安心坐下来等。
果然,待我在心里恰数到第一千九百九十九根腌萝卜丝儿时,眼前的黑暗撕拉一声,一个人影跳了进来。
“魔君黎霄真是难对付,幸而他是魔族之人,这仙家宝器的隐身,即便是他爹在也未必看得破,何况是他。”
这人边说着,边抬头看我。他有着一双红色的眸子,在这黑暗中发出悠悠的亮光,特别是那眸中近乎疯狂的恨意和残虐,更是骇得我心中大跳。
现下我仙力被禁锢了,真是难免一番折磨。
“你……竟不是混元老儿?”我叹道,“我早该想到的,是你,混元老儿座下的受宠又最叛逆的弟子,黑鼠精赤夷。也只得你,才能扮作他的模样招摇撞骗吧?竟连本神尊都没瞧出来,想必是服了你师父的易容仙丹?这封神袋如此坚固,想必是你用了你师父禁仙水封了一层的缘故吧?”
“聪明。”他竟淡淡一笑,看着却只让人心生冷意。
“啧啧,你师父的丹药灵水,倒都给你糟蹋了。听闻赤夷仙君千年前在花镜灭了无数花草精灵,后被软禁在太清仙境,一千年不得出。如今一千年刚过,仙君就迫不及待出来作恶了?却不知本神尊是哪里得罪了你,竟让你如此费力来抓我。”我操了手闲闲把他看着,心想即便是处于下风,我也要维持一番神尊的威仪不是?
他略略有些吃惊,“清风神尊倒是很了解我嘛!那不知你又是否猜得到,我为何要抓你呢?”
我思索半晌,开口道:“莫不是,因为苏舆?”
“哈哈哈……你倒真是聪明。”他大笑几声,走近我,“瑶清的清风神尊,真是名不虚传,难怪,竟让苏舆也移情别恋了。”
那日苏舆喝醉酒,与我说过,当年赤夷喜欢他,可他却离开了太清仙境,引得赤夷竟然用了元神藏匿,生生将元神藏在了苏舆的身上,虽然不知道他又是何时出来,回归本体的,可定然是历了诸多艰险的。就如此来看,他爱苏舆既然爱得这样深,动手抓我这个“情敌”实在是可以理解。
却不知本神尊是什么运气,好不容易开朵桃花,还是给本神尊带来厄运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