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开锦哥的视线,右手食指的指节擦过鼻梁,扭头吩咐陆坚:“叫人守着院门,别让人乱闯。”说完,向宋老夫人行了个军礼,便走开了。
锦哥吩咐人将太太、母亲和弟弟妹妹一起送回上房,自己却不肯进去,转身又溜到二门处,远远望着那些在前院里集结的羽林卫。
她正用愤愤的目光瞪着那个站在台阶上的黑色人影,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手。锦哥低头一看,竟是弟弟无忧。
“你怎么还在这里?!”锦哥扭头看向身后,却只见身后的甬道上竟空无一人,忙问道:“跟着你的人呢?”
无忧摇摇头,又扯着锦哥的手问道:“什么是抄家?”
锦哥一怔,低头看向无忧。
姐弟仨人中,只有无忧有着和父亲一样的细长凤眼。望着那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眸,锦哥心中蓦然一痛。她蹲下身,抱紧无忧,感觉到怀里那个软乎乎的小人儿,锦哥的眼眶不禁一阵发热,喉头竟又是一阵抽紧。
半晌,她抱起无忧,一边转身往内宅去,一边轻声道:“无忧莫怕,一切都有姐姐呢。”
无忧在她怀里摇着头道:“无忧不怕。”顿了顿,又轻声问道:“爹,是不是回不来了?”
锦哥一愣,停下脚步扭头望着弟弟。
无忧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将脸贴在锦哥脸上,带着哭腔道:“我想爹了。”
锦哥蓦地闭了闭眼,哑着声音道:“我也想爹。”顿了顿,推开无忧的脸,又道:“无忧,你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以后娘和太太还指望着你呢,你不能哭,知道吗?”
无忧颤着唇,摇着头道:“无忧想爹爹,无忧要爹爹回家。”
锦哥再次闭了闭眼,狠狠心,望着无忧道:“爹……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怀里的无忧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却原来是郑氏发现无忧不见了,寻了过来。她一把抢过无忧,一边将他护在怀里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锦哥骂道:“你这个黑心烂肺的,竟当着无忧这么咒你爹?!你……”
她还待要继续谩骂,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人喊马嘶,中间似还夹杂着刀剑相击的声音,郑氏吓得立马住了嘴,抬眼惊慌地看向锦哥。
锦哥立刻说道:“我去看看。”转身又向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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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里,周辙正布置着抄检的事,忽听得门外一阵马蹄响,被他打发走的林岳峰如风一般冲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暗卫消息,太后派了锦衣卫过来。”
周辙不禁一皱眉。
看着他的表情,林岳峰凝重地道:“现在还不是跟他们正面冲突的时候。”
周辙沉默片刻,点头道:“我知道。”
正说话间,那些锦衣卫果然过来了,只眨眼的功夫就将宋府团团围住,更有那十来个锦衣卫如狼似虎般扑向守在门口的羽林卫。
虽说如今朝中大权多数仍被太后掌控,可这羽林卫到底是皇上的亲卫,且大多数又是勋贵出身的少年,此时眼见着守门的兄弟吃亏,众人顿时大怒,抽出刀剑纷纷向那些锦衣卫迎了过去。
而作为开国八公中宁国公的老来子,林岳峰平日里在京城就是个横着走的,此时见那些锦衣卫竟不开口就直接上了手,不禁气得跳脚大叫:“好你个锦衣卫,竟敢欺负到我们羽林卫头上来了?!”说着,也拔剑迎了上去。
周辙不由无奈地一摸鼻梁。这林岳峰,刚才还在提醒他不要冲动,转眼间自己倒先跟人动上手了。
这一次,周辙只带了二十来个羽林卫过来。而此时,门外的锦衣卫却还在源源不断涌入。见此情形,周辙眸中寒光一闪,知道这是太后给皇上的一个下马威,忙扬声高喝道:“羽林卫奉旨办差!有胆敢抗旨者,格杀勿论!”
一听“抗旨”二字,那些锦衣卫的气焰顿时一窒。羽林卫这边的斗志却因此高涨,纷纷高喝着“格杀勿论”,抽刀向那些锦衣卫砍杀过去。
眼见着双方就要见血,忽听得门外一个声音大叫着:“住手、住手!”紧接着,一个中年锦衣卫头目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
那人瞥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羽林卫,再抬头看看站在台阶高处的周辙,忙上前见礼道:“见过……”
周辙却蓦然出声喝断他:“来者何人?!”
那人一愣。说起来,他和周辙虽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却也是相互认识的。他抬起头,见周辙那张俊美的脸上一片冰寒,只得正正神色,抱拳通名道:“锦衣卫镇抚使,吴元丰。”
“原来是吴镇抚。”周辙也冲他冷冷一抱拳,通名还礼道:“羽林卫左武卫周辙,正在奉旨办差。”
吴元丰听出来了,他这是要跟他公事公办的意思。看着眼前的一群娃娃兵,吴元丰心里不禁一阵冷笑,皇帝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竟想靠着这些娃娃兵翻出太后的手掌心!这么想着,他正要开口,忽听得周辙冷冷又道:“吴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聚众抗旨。难道,你们锦衣卫竟贼喊捉贼,是那宋文省的同伙不成?”
周辙的声调并未提高半分,那声音里的冰冷也未增加毫厘,可吴元丰头上的冷汗却顿时就下来了。且不说那抗旨的罪名,就这同伙之名也会让他之后要做的事束手束脚。
这些日子以来,锦衣卫正加紧对那个宋文省刑讯逼供,目的就是想要把他和朝中那些跟太后唱反调的人牵连在一起,却至今一无所获。后来还是指挥使大人想出抄家的主意,原想着借机栽赃,不想竟被皇上抢了个先手。如今匆匆赶来,本就已是落了后,又被这周辙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