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太子晏晟自出生起便被晏珩接离其母,亲自教导。所以晏晟年方十二,却出落的君子端方,机敏淳仁,有尧舜遗风。
“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儿臣去做吗?”
他知道他的父皇是一代雄主,他敬爱的君亲,她早为他安排好了朝中的一切。晏珩虽大业已成,然壮年而逝,难免有未尽的憾事。所以他愿秉遗言,为父尽孝。
晏珩虚弱地开口,言语轻轻飘下,像微风过水,漾起浅浅的浮波:“朕去之后,将你母后接回来吧……朕虽未宥,然天子之母,不可久居山野道观。只百年之后,另葬于永陵东思园,勿得入地宫与朕合……”
“儿臣遵旨……”
晏晟话音刚落,晏珩便永远地阖上双眼。
“陆婉,晏珩来寻你了……”
……
“殿下,殿下?”
常听人言,人死之时,过往种种会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依依浮现,让将死之人有人生如梦的感慨。晏珩亲历,方觉先人所言不虚。不然,叶娘怎会以如此年青的面貌出现在自己眼前?
眼前的叶青黑丝胜墨,眉梢眼角没有丁点细纹。只见她束起床帷,将帐外的烛光放进,而后转过来,温言唤晏珩起身。
“殿下,寅时了二刻了,您该起床练剑了……”
叶青见晏珩失神,黑湛湛的眸子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难免有些担忧。
“殿下可是昨夜读书太晚,累到了?不如今日的武学就免了?”
晏珩想,这死后的幻梦,未免过于真实。
数十年前的叶青,她的一举一动,比记忆深处迷蒙不清的影子鲜活多了。房内熟悉的摆设,更是与晏珩儿时居住的猗兰殿偏殿一般无二。她甚至嗅到了房内香炉中熏着淡淡的甘松香,清芬沁脾,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殿下?殿下?”
见晏珩仍在出神,叶青不免急了,伸手去触她光洁的额头:“这也不烫……”
“1温热的触感短暂停留了片刻,却拽回了晏珩飘摇的思绪。她一把捏住叶青即将收回的手,而后上移,握住她匀称的手腕。她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那属于活人的特征——来自叶青的跳动的脉搏。
“殿下?您今日是怎么了?”叶青被晏珩死死捏住的手腕已慢慢生出红樱有些疼,她忍不住皱起了匀细的眉。
晏珩心下一惊,来不及穿袜套鞋,在叶青的惊呼声中光脚循着记忆跑到盥洗的外间。她对着打磨光滑的铜镜,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自己来。
镜中少年着素白的中衣,看上去十分温良。锋利的眉眼间残存着未脱的稚气,而非为帝多年隐的蕴雷霆之威。睛黑若点漆,像一眼及底的清池浅泉,没有岁月酿出的如渊如潭般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