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女朋友了,今年就结婚。”
老同事人精一般的笑笑,若有所指:“不还没结吗?话说回来,现在结婚也算不了什么了。谈了七八年,异地呆两三个月,说分就分了的多得是。前两天不还看新闻,现在去民政局离婚的,和结婚的一样多。”
郁玲愠怒,不想跟她多嘴,文件收起,摔回文件框内。她底下一位小女孩却想护她,回了句话:“我就羡慕玲姐这样子,一个人过,什么都不缺。”
那位过来人则是不赞同的口气:““郁玲有三十了吧。年纪不小了,就该考虑找个对象,快点结婚生孩子。女人的青春期就这么几年,别都耽误了。”
郁玲的名号,在她来晨星之前,这里的人就有所耳闻。提起她,不说郁玲,玲姐,而是那个一直没找男朋友的,要不就是那个很冷很拽的女人。
到三十岁,无论父母亲戚还是公司同事,不少都劝过郁玲赶紧找男朋友,劝说的理由和上头并无二致:女人的青春期就是用来结婚和生孩子的,其余的,学习事业通通都没这个重要,若是在这些上耗费太多时间精力,那是本末倒置。郁玲已经被说烦了,已不会就女人的价值,再和人去辩论了。年轻气盛时,为了这个,她曾和人争执得面红耳赤。
“我们先不要管男人女人该怎么活,能不能先活出自己的样子来。别说什么以前了,都21世纪了,谁跟你说要按祖辈妇女一样过日子。对,对,女人没必要一定要证明自己比男人能干,能上战场,能干科学、还能当个国家总统,但是一个人,能力该先给自己,先让自己活得安心顺意,活得舒展,再去照顾他人不是吗?”
“缺乏安全感就去结婚,结婚就有安全感了?那出轨是怎么来的?打小三又是何苦?没安全感说白了就是没钱,没钱为什么不能自己挣?自己过得富足踏实,不比找个人在身边更重要。人有腿会走啊!糊里糊涂、赶鸭子上架,两眼一抹黑的婚姻,根本就不是什么保障,那就是个亏本买卖。你想啊,结了婚生了孩子,班照上钱照挣,家务多一倍,也许不止,还有孩子,从喂奶到断奶,从长牙齿到走路,从幼儿园到小学,什么都归当妈的操心。说不准,还有婆婆要从老家过来长住,毕竟深圳是个移民城市,儿子有出息一点,婆婆是如此的荣耀和底气十足。她来了,就和你争夺老公,再就孩子的抚养和教育,大战个三百回。老公有什么用?现在的老公连个夫姓都不用冠,就是好让你给儿子女儿上个户口。”
说这话时,郁玲才二十八岁。马晓兰听完她的长篇大论,伸出大拇指:“玲姐,够牛。”实际上她比郁玲还大一岁,“你这打击面够广,够引起公愤了。”
“怎么广了?”
马晓兰翻开她刚刚打印出来的人力报告:“我们人事总部截止本月有52号人,妇女同胞37人,其中已婚27人,已育22人,你说家里老公不管孩子的有多少?有婆婆来住的,又有多少?你这一番话啊,真是道尽她们的辛酸血泪。”
从此,世方人事部里再无人给郁玲找对象。也好,难得清静了几年。
郁玲在清明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接到钟乐电话,说要请她吃好吃的。他的培训课程结束了,还被拉去海边一处基地做拓展。照他话说,他体力不错,比在专业课上做团队升级打怪受队员喜欢。拓展后带着一身沙土回市里,回家洗澡换衣服,再赶回公司,培训部给他们开了一场毕业联欢会。没什么意思。不过,当“班主任”说大家辛苦了,明天不用来了,好好休息一天时,他那颗被凌虐得千疮百孔的心,涌出了暖意,甚至还觉得公司十分的有人情味。他们已经半个月没休过假了。
郁玲说:“好,你请我去哪里吃?”
“我做给你吃,上次我说了的。你想吃什么?辣子鸡、水煮鱼、油焖虾、随便你点。”
“川菜太重油了,不喜欢。你会辣椒炒肉不?”
“嘿,这个,简单。可光辣椒炒肉也不行。我再做个水煮鱼,那是我的拿手绝活。”
行吧,他想现的总归要现出来。“你在哪儿做?”郁玲一开始就想到这个问题,忍到现在才问。
“我这边做也行,不过还有俩同事。我跟他们熟,可你不熟,你介意不?要不,我去你家,有厨房没?”
“有。不过,除了油和盐,还有瓶醋,其他的都没有。”
钟乐在电话那边笑:“终于找到我比你强的地方了,原来你不做饭。好了,我现在去超市,材料我都买过去。地址发我手机上。”
不到十一点钟乐就过来了,带来了两大袋子的食材。郁玲带着塑胶手套还在搞卫生,见状说:“你打算搞几个菜?该不会是满汉全席?”
“是你说这儿什么都没有,我买了好多调料,花椒,八角、桂皮、肉蔻、茴香。”钟乐一个个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郁玲。郁玲拿进厨房:“川菜就是麻烦。等你做完,把这些调料都打包回去吧。我用不上。”
“是你有成见。川菜可是中国第一大料理。等会你尝尝,我做这个菜很多次了,没有人说不好吃。我现在回家,我妈就当我餐厅师傅似的,不下厨房了,只点餐。”
“有这么厉害?”
“我妈又高兴又不高兴。高兴我不会让自己饿肚子,不高兴呢,她说,乐啊,你以后怕就是做菜的命了。”他换好拖鞋,拎着袋子往厨房里走,顺便摸了一下灶台和抽油烟机:“真是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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