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搁下茶水,拂过瓶身竹叶刻纹。
「多谢。」
后不多日影子上高阁来报。
杏林医官的尸骨被下山采办木草的药童寻到,死相凄惨。据影子所说约莫是中了以鼻息入体的无解凿骨毒。
中毒者初面色红润百态康健,半个时辰无知无觉倒地丧命,尸身全身皮肉腐溃,百骨断裂如遭重击。此毒极厉,莫说中毒者难逃一死,下毒者若无特定应对法子亦免不了受牵连。故此毒现世,死者常为两人,下毒人抱必死的决心害人性命。
医官毙命于药室内已有些时日,郎中日日出入杏林制药几无可能不觉晓医官亡逝,故宁山上下不少门人怀疑郎中为人。
毕竟世人皆知,对医人救命而言,郎中更善制毒害命。他入杏林前江湖驰骋,干的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明里暗里灭杀仇敌无数,全靠一手剧毒耍得高明。
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白衣仙不理会门中琐事,交由影子打理。等影子决定走个过场寻郎中问问话,才晓得郎中销声匿迹多时。
25
帝姬薨逝,邻朝各不安分势力浮出暗流,朝廷内乱国家分裂。我朝内忧外患不解,一夜之间亦由黎民倾覆。
凡间各国林立小国无数,而鼎立的两大国朝皆一朝覆灭,小国为挣霸权新朝自号正统,战火烽起天下失了序乱了套。
我晓得后反应平平,反观挽兰神色淡淡与我一致无感。
暗地里,我与影子谋划下山一事。倒不是说宁山如囚牢我非得求得自在,只是人安逸的久了,想想没几日可活,倒不如试上一试不留遗憾。
好歹,临死前我得瞧清楚,各个心里头都揣着甚见不得人的玩意。
按计划影子带我出逃,有幸的,我再次见到山下那条盛况不息的百步洪。
宁山布下的结界,以百步洪为限,白衣仙针对于我设了制术,一步离不得。
白衣仙一瞬赶来。
他冷看我,似在责备我。
结界不困影子,他脱出河外,五指轻握,赤光闪闪熠熠,退散过尽,燃焚灼灼暗焰的赤色剑锋遥遥直指白衣仙眉心。
白衣仙微一蹙眉,望我的黑眸沉沉。他不看影子,手中长剑光芒大绽,嗡鸣四起。
朔华四起,微尘纷乱。
二人一战必不可免,我心下不平,去触眼不可见的结界,双手掌心深疼,定眼看果真已漆黑腐烂。
困在结界内与世隔绝,仰望天际一雪一墨两道光影交织又分扯,晴天崩坏离散复聚合重组,迟迟不分胜负。
时辰流沙逝于指间,仿佛只过去一瞬,又长似一生。
突得又忆起帝姬死讯与两国覆灭之事传来时挽兰木讷眼中淌出的水。那许是傀儡入坟化尘前生而为人的最后情悸。
犹若梵音的剑鸣声震骇四起,我堪堪捕捉白衣仙令人感到陌生恐惧又意外熟悉的郁戾一闪即逝,微的颤栗。
自始至终,我都不明白为何。影子顾及我的身体,恐御剑破行惊动白衣仙,与我徒步下山所耗费少也半刻钟。我不信以白衣仙的通天之能察觉不了我的行踪,更不信影子是一时兴起的莽撞未留有后路。
他们到底盘算些什么,为何非要引我来此,又拙劣地干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