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正殿里泄进一线亮光,慢慢涌进一片暖意。哭累了的宫妇们抬头望去,见一人仙风吹羽衣,鹤氅笼道骨,逆着光缓缓走进来。
他走到杨皇后面前说了几句话,杨皇后的神情由警惕转为和煦,对他点头道:“袁先生放心,哀家坐镇后宫,不会出事的。”
她让各位哭灵的嫔妃暂且回宫,留几人轮流在德阳宫里守灵,谢及姒不想走,杨皇后呵斥了她几句,她也只好抹干眼泪,恹恹地出宫回卫家去了。
谢及音最后望了一眼躺在灵榻上的太成帝,迈着被青石地板冰得发麻的双腿,缓缓走出了德阳宫。
“嘉宁殿下。”
身后有人喊住她,那仙风道骨的“袁先生”追上来,手臂上搭着一件披风。
“人死不可复生,请殿下节哀,以己为重。”
他也不管这是哪里,抖开披风披在谢及音身上,还仔细地为她系上扣子,戴上兜帽,低声叮嘱她道:“回府之后,用当归、生姜、细辛煮水,泡一泡双膝,或者拿巾子沾了水热敷,免得落下病根。”
这熟悉的语气让谢及音想起了一个人,她抬眼打量他半天,忽然问道:“你认识裴七郎么?”
落在她颈间的手一顿,谢及音看见他唇角动了动,“认识,是我同门师兄。”
“是他托你来洛阳的?”
若说是,岂不就承认了自己假死?
裴望初否认道:“我也有许多年未见过他了,此次来洛阳,是为了天授宫的正事。”
谢及音闻言笑了笑,“你们天授宫不见得有什么正经事,但门下的弟子一个比一个能讨人欢心,一个裴七郎,一个郑君容,一个你。”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裴望初先是怔愣,继而满腔泛酸。
怎么还有郑君容,郑君容比他还讨人喜欢吗?难道连那小崽子也敢来撬他的墙角?
看来等他到了洛阳,得好好询问一番。
谢及音回到府中,按照裴望初教的法子热敷了一下膝盖,果然觉得舒服了许多。识玉将那披风叠好,听谢及音说留下,便要挂到外间的檀木衣柜里去。
这个柜子里收放的全是裴七郎的衣服,他离开公主府已有大半年,谢及音没有叫人收拾走,反而常常打理,时时熏烫。
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活动膝盖,目光在那衣柜中扫了一圈,问识玉道:“他那件白色的外袍挂哪儿了?有鹤纹云绣的那件。”
识玉答道:“上午王六郎更衣,奴婢拿给他换上了。”
谢及音闻言纤眉轻挑,“竟是那一件吗,我倒没注意。”
那是裴望初最常穿,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件,私心里,谢及音不愿将它赠人,可给都给了,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只是可惜,即使温润谦和如王六郎,恐怕也难以穿出巽之的风姿。hr